神棍被我掐著脖子,只不過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閉著眼,一副坐以待斃的摸樣。
我呼呼喘著氣,聽到隔壁驚天動地的聲音,映襯著窗外蟬鳴一片,忽然放下了手,頹然地坐在了對面的床上。
神棍“咳咳”了一聲,表示對我魯莽舉止的抗議,很快又愜意地吹氣煙來,他就是這樣的人,不管前一秒發生了什麼——羞辱、憤怒、難堪,諷刺,哪怕兇殺,後一秒如果可以享受,一定要撿起來享受一會兒。
果然真是高階喪神。
“這樣吧。”我站了起來,因為實在待不下去了了,揮手道:“你跟我來,我要住我習慣住的地方,否則這破地方我會瘋。”說著,我指了指隔壁。
神棍挑眉“哦”了一聲,悠悠然道:“那你想字功怕是練不成了,我經常練這個,所謂色而不淫,可是高等學問呢。”
“滾你丫的。”
我忽然粗魯地吐出這句話,快步走出了門去,抬頭看去,不由一怔,玄廊上意外很多人,正堵在那胳膊的房間門外聽,神色……
齷齪的地方!
我心裡吐了一句槽,轉身下了樓去,也不待服務員問就出了門。
星光燦爛,涼風習習,隔著山那邊的喧囂,才是真正燈紅酒綠的人生。
“你去哪兒?白瞎我15塊錢。”神棍在後面踢踏踢踏著跟上來,臉上倒也沒不滿,好吧,我回頭看了看這貨,忽然想起這貨從來沒有不滿的表情,要知道這可是我生活最常見的表情。
好吧!
我忽然禁止自己這樣的念頭,快步向馬路那邊走去。
出了這條街,穿過馬路,回到正常人的世界,我打了個出租。
司機看著我敞著車門,疑惑地往外看,忽然見到神棍跑進來,不由皺眉斥責:“你幹嘛?”
“我請他的。”我解釋。
司機怪異地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很有點鄙夷的味道。
我陰沉著臉,假裝沒看到,開口吩咐:“去麗華大酒店。”
麗華大酒店是我最長出差下榻的地方,因為有時候採訪任務太急,需要蹲點,又或者離採訪地點太遠,又或者……我想打野食了,便會住在這個地方。
前臺小姐是認識慣了的,見我領著個乞丐進來,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都是不解。
“去六號。”我說出自己經常住的地方。
前臺小姐點了點頭,一直盯著我別後的神棍看,遲疑地交給我房卡。
我拿著房卡上樓,聽背後議論:
“這位怎麼了?難不成變基佬了?”
“有可能,但是也不能愛上乞丐啊?”
“那乞丐看著髒,眉眼還行。”
“行了,別瞎扯淡,你耽美文看多了嗎?”
……
我聽著這話,格外晦氣,進了房間之後,開啟燈,先去衛生間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發現神棍正坐在地毯上。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我譏諷地坐在床上,這是個雙人床,神棍大概知道我嫌棄他,所以沒坐在床上。
“不,我並不是這個原因,我坐在地毯上,只是因為這裡更舒服而已。”神棍搖頭反駁,上下打量著溼淋淋的我。
“你要不要洗個澡?”我問:“你多久沒洗澡過了?別這裡染上蝨子,人家這裡可是很乾淨的。”
“啊。”神棍搖頭,左看看又看看,忽然發現一包煙,如獲至寶地抽出一根,點上,樂呵呵地抽了起來。
我翻了個白眼,坐在了床上,房間裡有空調,並不熱,而且因為隔音,很安靜,跟剛才的旅館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籲了口氣,躺在了床上,開始尋思這件事。
其實這件事挺詭異的,本來一個普通的採訪任務,結果遇到了一神經病,然後聽著神經病的胡說八道,自己居然還慢慢覺得挺有道理,最重要的,他說的有些像是針尖一樣刺痛了我——“你已經是個活死人了,鄭方!”
去你丫的!
我一下坐起來,伸出手打了個床邊的電話:“喂,對,對,你過來,就是你了。”扣上電話,我盯著正在地毯上享受那根煙的神棍,微微一笑:“今兒我請你約炮怎麼樣?小姐可是高等貨色哦。”
神棍聽到這話,似乎有點意外,“啊”了一聲,忽然搖頭:“不行,咱們約好的,我不動你的生活,只陪著你,你想約炮?”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我吩咐。
門一下開了,進來一個時髦女郎,修長的美腿,濃妝豔抹之下,一張網紅臉,其實還不錯,進來看到我,笑了笑,然後那笑容在看到神棍的時候,忽然凝滯了,退後一步。
“好了好了,我不是。”
神棍從地毯上慢悠悠地爬起來,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道:“我跟他約好了,我不動的。”
女郎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聳了聳肩,點頭。她長吁了口氣,把包放在了桌子上,看著我們,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你既然不做,還不快滾!”我訓斥。
神棍居然詫異地道:“我不做,可以看著你們做啊。”
“滾!”
我氣憤地抓起床上的枕頭,向他擲去,一下砸在了他的頭上,他嘟囔了一聲,只得站起來,走出了門外。
“啪嗒”一聲,門關緊了,然而不到十分鐘,門又開啟了。
“啊?”神棍正盤腿坐在玄廊的地毯上,手裡夾著不知從哪兒撿來的菸頭,表情似笑非笑。
女郎從裡面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很古怪,似乎驚嚇一般看了看神棍,飛也似得逃走了。
神棍見我一直沒出來,探頭探腦地進來,看著我坐在床上,表情呆呆的。
“啊!”神棍用一個語氣詞表示自己的感慨,或者說,預料之中,然後得意地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正要開口,我站了起來。
“啊?”他又吐出這個象聲詞。
“採訪結束了。”我靜靜地開口。
神棍眨了眨眼,開口:“賭約不是還……”
“沒有賭約,沒有喪功,都他媽見鬼去吧,我要回去了。”我開始穿衣服。
“你……不行了吧?”神棍忽然說出這話,語氣帶著一種淡淡地悲憫。
“是。”
此時我已經穿上衣服了,揹著包,對著他坦然點頭:“所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