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周女士，您當時確實看到了兩個女孩打鬧的事情，還參與制止這件事，但是您承認，您是在特別氣憤，需要宣洩的情緒下目睹的，不是嗎？"
"那又如何？"周藝聳了聳肩，冷笑道："不管我是什麼情緒，高個子女孩欺負同學是事實，這個不僅我看到了，衛東也看到了的。"
"是這樣的。"衛東似乎很願意把話頭引到這個方面，連忙藉口道："我也親眼目睹，而且當時小藝氣憤不過，訓斥那個高個子女孩，高個子還還嘴了呢。"
"說的什麼？"宋文眸光微閃。
衛東側頭回憶了下，道："應該是不要你多管閒事之類的。"
"還說什麼了嗎？"宋文又問。
衛東詫異地看了宋文一眼，道："什麼意思？"
宋文嘿然道："你跟周小姐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正處在特殊情緒下，這個，你們承認嗎？"
衛東皺了皺眉道："這個跟這件事有關係嗎？"
"有。"宋文斬釘截鐵，回頭看著胡穎道："胡女士，你看到了吧？衛先生和周小姐做證詞的時候，他們當時是很氣憤的，是處在十分激動的情況下？"
胡穎此時倒是明白宋文的意思了，頷首："這個我明白，宋先生的意思，證人楊女士是在想掩蓋那2000元的情況下，而證人周小姐是在想要宣洩憤怒的情況下，證人的證言都不是中立立場，對嗎？”
"既然都不是客觀的證詞……"衛東見胡穎完全跟宋文一個陣線，臉色越來越陰沉道："宋先生，你想要得到真相又是什麼呢？"
宋文笑而不語，轉向李立道：“該李警官說了。”
李立抱著胸，厭惡地睃了一眼胡穎的攝像機，道："當天是我的班，其他的，我沒看到，因為我在十字路口那邊，只知道那個撞死人的車，並沒有違背交通規則，一切都是綠燈的情況下，才行駛的，所以司機本人負的法律責任並不多，至於這兩個女孩，出了事我才過去的，根據屍檢情況，是緊挨著一前一後被撞的……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胡穎聽了這話，看向了宋文，宋文聳了聳肩，搖頭。
胡穎知道這表示李立說得沒什麼錯，正要轉向下一個，忽聽宋文道："李警官，那個司機是個你戰友吧。"
這話出口，眾人都是一怔。
李立聽了，反而笑了："是戰友，又如何？當時我也不認識，後來司機下來，我才認出是原來同一個班的老班長，可是這並不能表示什麼？司機沒違交通規則，這是有目共睹的，難不成因為老戰友，我就做假證，別開玩笑了。"
"我沒這麼說。"宋文否認道："我只是說，你恐怕在本能上，偏向自己的熟人。"
"我偏向熟人，可是辦案的同志不會偏向熟人。"李立冷冷地道："我只是個交警，只負責提供證據，如何判斷，還要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來。"
胡穎聽了這話，微微蹙眉道："然而李警官，司機如果是你很親切的人的話，你肯定在本能上要偏向他三分的。"
"三分又如何？"李立終於暴怒起來道："他媽的我就是說班長違規撞死人，也不能改變警方做出的結論嗎？有錢了不起啊，混蛋玩意！不相信警察，還想自己斷案，假模假樣把我們騙來，搞什麼非法囚禁，算什麼東西？"
眾人聽了這話，感覺李立的話太不客氣了，老竇咳咳了兩聲道："李警官，別急，宋先生這不好聲好氣地問嘛。"
"我說啊，宋先生，你什麼時候把錢給我們？"楊紅早在一旁鼓不住了，忍不住插口問。
周藝則道："宋先生，我家裡有事，能先放我走嗎？"
宋文靜靜聽完，淡淡道：“我得了癌症，活不成了，死前想還女兒一個真相，所以會不擇手段，不惜代價，真相出來之前，誰也走不了。”
這話出口，人人變色，沒想到宋文如此執著，也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一時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此時，老竇忽然"咳"了一聲，開口："還有我們呢。"
宋文聽到這話，終於笑了起來，搓了搓手道："我知道老先生一定是最客觀的。"
老竇聽了這話，呵呵地擺手，又指著那少年道："宋先生，你忘記這孩子了，先讓小娃子說吧，最後我來說。"
那少年一直站在角落裡，聽到這話，似乎有些緊張，抬頭看了一圈眾人，道："我……我……"
"我知道你，你是兩個女孩的同學，叫王強，曾經追求過高個子女孩。"宋文笑了笑。
王強的臉"騰"地紅了，猶豫半晌，道："好吧，我說，我是追求過那個高個子女孩，她叫媛媛，學習好，是有名的班花，誰不喜歡？但是我們老班是不讓談戀愛的，她肯定沒答應，這不就結了嗎？"說著，聳了聳肩。
"當時……你在哪裡？"胡穎打了個手勢，宋文既然邀請這孩子來，肯定與現場有關係。
王強撓了撓頭道："當時我打完遊戲，剛從網咖出來。"
"看到什麼了？"胡穎問。
王強想了想道："就是媛媛跟小程撞車。"說著，臉色變得有些發白，似乎想起了車禍的慘烈情形。
"撞車……還有什麼？"胡穎又問。
王強眯眸道："其他的，我也不沒看到，就是看到小程往公路上跑，媛媛在後面追，然後一個接著一個撞到車上了。"
"你看到媛媛跟小程是在打架，還是媛媛跟小程在打鬧？"胡穎問到關鍵問題。
王強侷促地用腳尖摩挲著地面，好一陣子道："我剛出來，有些糊塗，沒怎麼看清。"
胡穎見他回答得模糊，又換了個問法道："這樣子，我問你，你既然跟她們同班同學，你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如何嗎？"
王強眨了眨眼，忽然看向了宋文，見宋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嚇得縮了縮頭，道："我不知道，女生的事情，我很少關心。"
"然而你在警局可不是這麼說的，你當時是這麼對警察說的，你說高個子女孩媛媛經常欺負矮個子的小程。"宋文開口揭穿。
胡穎眼皮跳了跳，抬頭看著宋文道："宋先生，你調查過他的證詞記錄？"
"調查過。"宋文毫不猶豫地道。
這顯然是違法的，眾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小聲議論起來。
胡穎無奈搖了搖頭，她雖然感慨宋文的不合理，卻也理解一顆父親的心，因此便不再追問，只盯著王強道："王強，你是不是因為沒有追求到那個媛媛，所以心懷憎恨，才做了假證？"
王強聽到這話，臉上現出幾分恐慌，擺手道："假證要坐牢嗎？我也不是做假證，我只是沒看清，女生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警察怎麼問，我就順著說，我當時很害怕……"
"好了，好了，他是個學生娃嘛，我來說。"老竇見王強嚇得快哭了，忙出來打圓場道："我來說，當時我在場。"
胡穎點了點頭，把攝像機對準了老竇。
老竇咳了一聲，盯著那攝像機，道："是這樣的，那天傍晚，我剛剛吃了晚飯，見雨已經停了，便出來散步，忽然看到兩個女孩馬路邊上一前一後的奔跑，一個女孩跑得很快，另外一個女孩在後面追著笑道，別跑。"
"追著笑？"胡穎感覺自己忽然抓到了什麼，立時問："當時那個媛媛在笑？"
宋文聽了這話，嘴角忽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老竇有些猶豫，想了半晌，正色點頭："應該是笑著的，大概我老眼昏花？當時那孩子跑得快，嗖一下就穿過了，所以我也沒看得太清楚是不是笑，不過我感覺兩個孩子似乎不是在打架，我說不清……"
"不是打架？"衛東立時提出質疑道："不是打架，怎麼會扇耳光？孩子之間打鬧的話，再怎麼著，也不會扇耳光吧？"
老竇被衛東問得張口結舌，遲疑了半晌道："也許是我看錯了吧，總而言之，兩個女孩一前一後地追跑，結果從對面撞過來一輛車，一下子把前面那女孩給壓死了，後面那女孩可能嚇呆了，沒回去，反而又上前一步，結果也被剎車不及的車給壓死了。"
這話說完，老竇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對宋文道："宋先生，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生死富貴，皆由天命，人這輩子，該什麼時候死，該怎麼死，打出生就定下了的，所以節哀順變吧。"說著，拱了拱手。
宋文怔怔聽著，最後裂出一個慘淡的笑容，說了一聲"謝謝了。"然後看向了胡穎，問："胡女士，現在基本上都差不多清楚了，老竇最客觀，因為他只是旁觀者身份，出來散步，其他人都有私人因素，你根據他們的證詞，能看出哪個真相才是事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