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怡,小怡?”
有人在晃動著自己的身體,馮怡猛地睜開眼,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就是剛才在玻璃裡看到的那樣子,煞白的皮膚,眼眸裡深深含著複雜的心緒,有愧疚,有後悔,還有……
馮怡一下坐了起來,怔怔地環目四顧,見眼前是床,穿衣櫃,暖燈融融,映照著周圍的一切,
這是……臥室?自己在家裡頭嗎?
“小怡?你怎麼了”丈夫似乎很是不安,伸出手試探地摸了一下她的胳膊,可是很快又縮了回去,似乎害怕一般。
馮怡靜靜地坐在那裡,回味著剛才夢裡的一切……一切……
“我沒事,老公。”馮怡回頭對丈夫微微一笑,彷彿是撫慰一般,聲音溫柔地像是自己彎曲的髮絲道:“美術素材沒準備好,明天就要出專案了,所有有些焦慮。”
丈夫阿松聽到這話,明顯長吁了口氣,伸出手拉著馮怡的胳膊:“也不指望這個掙錢,你別累著了。”
馮怡其實無話可說,只能笑,可是她的笑是僵硬的,像是水泥糊在臉上,因此不願意讓丈夫看到,只拍了拍他的手:“我去衛生間。”說著,站了起來,向衛生間走去。
衛生間在臥室的東側,馮怡的家是個兩層別墅,是馮父送給馮怡的結婚禮物,裡面的裝修都是按照馮怡喜歡的風格做成的,以暖白色為主調,是清靜而優雅的田園風,衛生間也是簡單而乾淨的風格,馮怡站在衛生間裡,盯著洗手檯上的鏡子,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瓶。
要做什麼呢?
她茫茫地想,對面鏡子裡有一個女人,亂蓬蓬的頭髮,憔悴而蒼白,眼珠子裡充滿了血絲,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臉色恍惚得宛如遊魂……
馮怡忽然把頭靠在了鏡子上,閉上了眼。
上次從玻璃天橋回來,阿松一直小心翼翼的,她也裝作若無其事,好像這件事一直沒有發生過,可是彼此的關係就像是玻璃上切了一道裂縫,怎麼拼也不完整了,而且最重要的是……
馮怡快裝不下去了,裝不下去了!
她跟阿松之間唯一羈絆的就是愛情,阿松雖然是攝影師,可是出身屌絲,不管是身份地位都不般配,然而馮怡之所以雖萬人吾往矣地堅持這段感情,就是為了尋找真愛,在她眼裡,真愛是無價的,她可以付出一切,就像當年面對馮父的反對,她堅決地說“寧可捨棄馮家的遺產,也要嫁給阿松”一樣,這是唯一的,唯一的!
然而……
最後證明是一場空?
呵呵呵。
馮怡自己都想笑自己,辛辛苦苦尋找的真愛,其實證明了不過是一個……一個……自我欺騙的謊言嗎?
不能,不能這樣。
馮怡忽然攥緊了拳頭,不能被這些打敗,不是嗎?愛情是她這麼多年的信仰,她不能讓它輕易坍塌,不能!
想到這裡,馮怡開啟了鏡面的櫥子,拿出鎮定藥,倒出一顆,吞了下去,咕咚咕咚喝了水,對著鏡子理了理凌亂的頭髮,又揉了揉眼睛。
她還是很美的,皮膚白皙,五官標緻,是個不錯的美人兒,再加上性子單純可愛,溫柔乖順,想來阿松即使不衝著自己的家產,也會愛上自己的,不是嗎?想當初阿松認識自己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啊,對吧,對吧?
憶起當年的浪漫時光,馮怡臉上不由浮出一絲笑來。
“蹬蹬。”衛生間忽然有人敲門,正是阿松的聲音:“小怡,你沒事吧?怎麼在裡面這麼長時間?”
“啊,我沒事,肚子有些不舒服。”馮怡側過頭看去看那門,放緩了聲調,溫溫柔柔地敷衍著,然而就在此時,她眼眸的餘光忽然發現……發現……咦?
不對。
馮怡盯著鏡子,剛才……剛才自己是側著頭的,可是餘光裡,鏡子裡的女人是正面的!
這個念頭讓一股寒意從她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鏡子裡的人……
馮怡瞪大了眼睛盯著鏡子,忽然對著鏡子伸出了右手——
鏡子裡的女人也瞪大了眼睛盯著自己,忽然對著自己伸出了——右手,張口:“要加油,水裡加油。”
“啊啊啊啊”
馮怡瘋狂地尖叫起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
“小怡,這是本地最有名的心理專家廖大夫。”丈夫阿松拉著馮怡的手,坐在一個辦公室外面沙發上,眼睛緊緊地盯著她,見馮怡前額的頭髮有些繚亂,忙伸出手溫柔地把碎髮挽在了馮怡的耳後,柔聲道:“你配合治療,一定沒問題的。”
“這是哪裡?”
馮怡似乎剛剛睡醒一般,懵懂地眨了眨眼道:“這是哪裡?”說著,環目四顧,看著周圍,發現周圍是個陌生的客廳摸樣,門口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穿著白色大褂,戴著護士帽,見馮怡看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似乎在跟她打招呼,而門口則樹立著一個電腦屏幕,上面是一個心理學節目,一個漂亮的女主持人正在介紹:
“廖教授我們國內一級心理專家,曾經治療過無數心理病人,並且讓上百對頻臨離婚的夫妻破鏡重圓,可謂一流的婚姻專家,心理專家,廖教授,請問這三對夫婦,是您治好的病人嗎?”
“不是。”坐在首位的上老頭大概六七十歲,頭髮花白,面容慈和,笑著看著前面坐著的那三對中年夫婦,搖頭道:“他們不是我治療的,今天讓他們來,不是說我如何如何治療的,而是讓他們自己說恩愛夫妻的秘密。”
主持人似乎有些驚訝,眨了眨眼,看著那三對夫婦,又看向了廖教授:”廖教授,是真的嗎?他們不是破鏡重圓的那種……“
“不是。”廖教授笑得有些意味深長,耐心解釋道:“其實婚姻關系這種東西,有些問題心理專家是解決不了的,任何人也解決不了,只能靠夫妻兩個人來應對,所以說,這一次,我沒有請有心裡創傷的夫婦,而是請原生態的恩愛夫妻,讓他們透過經驗來告訴我們,如何保持恩愛的秘訣!”
“譁——”下面的觀眾鼓掌。
“挺有意思的。”馮怡正看得如何,忽聽阿松在旁邊低語:“看來這廖教授不是糊弄人的片子,確實有兩把刷子。”
馮怡回頭對丈夫嫣然一笑,拍了拍丈夫的手,表示同意。
此時攝像頭已經對準了那三對夫婦。
“您好。”主持人似乎沒有料到要主要採訪這三對夫婦,有些慌亂,不過很快調整了,把麥克風對準了第一個夫婦,那對夫婦丈夫大概五十歲,有些禿頂,看起來文質彬彬,戴著黑邊眼鏡,像是個老師摸樣,下面的牌子上寫著“楊帆”,妻子不是很漂亮,不過氣質很讓人舒服,不過三十歲,溫婉可人,人淡如菊,下面的牌子上寫著“蘇菊”。
“請問您做什麼工作呢?”主持人問那個楊帆。
楊帆絲毫不怯場,接過麥克風,侃侃而談:“我是大學教授,我妻子從前是我學生。”
“哇——”
觀眾席上發出一陣驚歎,主持人也忙讚歎道:“啊,師生戀,好浪漫。”
楊帆笑了笑,把麥克風遞給了妻子蘇菊,蘇菊似乎有些措不及防,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拿過麥克風對著主持人一笑道:“我在大學裡做點雜務,上大學時候認識的老公,然後就……”說到這裡,臉上彩霞緋紅,幸福地低下了頭。
主持人忙不迭接場:“那你覺得你們這麼多年,幸福的秘訣是什麼?”
蘇菊眨了眨眼,看了旁邊老公一眼,溫柔地笑:“我覺得……夫妻之間,就應該互相尊重,互相諒解,互相平等,彼此理解……”
“哎哎哎,別說客套話。”楊帆似乎對妻子的發言不滿,一下奪了過來,對著主持人笑道:“我多少呢,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是小菊就比較將就我,有時候我急了,霸道一點的時候,她就退一步,她退了,我也不好意思欺負她了,其實夫妻之間,也沒多大的事兒,就是互相讓一步而已。”
“對頭。”旁邊的廖教授聽到這裡,拍著巴掌,不停地點頭道:“這才是化繁為簡的法子,彼此讓一步,保證夫妻恩愛。”
主持人聽到這話,忙對著螢幕道:”觀眾們聽到了沒,夫妻和諧的秘訣是彼此讓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