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出了什麼事。
竇華感覺心跳得厲害，撫著胸口直直地向手術室奔去，誰知還沒出門，見女婿唐潘帶著一個面生的護士進來，神色悽惶，眼中含淚，一進來，就走過來一下抓住竇華的手，叫了聲：“媽”。
看到這樣的唐潘，竇華的心沉了下來，張了張口：“什麼？”
唐潘未語淚先流，忽然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護士，那護士忙過來扶著竇華，似乎是怕竇華受不了打擊而摔倒。
“媽，你聽我說，您千萬停住，我知道您是個堅強的人兒，希望你能頂住，別想太多，你還有我……”唐潘說完這話，已經淚流滿面，聲音也不停地顫抖起來，抓著竇華的手，也在發抖。
“就是啊，大姨，您可千萬堅強點。”那小護士緊緊扶著竇華的胳膊，柔聲勸慰道，聲音裡充滿了悲憫。
“您說吧。”
到了這種時候，竇華反而冷靜下來，神色鎮定，淡淡地道：“我這麼把年紀了，有什麼過不去的，你說就是了。”
“好，好。” 唐潘用袖子擦了一把臉，吸了口氣：“那我就告訴您了，手術室那邊來訊息了，說……說只能保孩子，保不了大人了。”
“嗡——”
一把大錘忽然一頭砸在了竇華的頭上，讓她一個趔趄差點癱了。
“你說什麼？”竇華感覺自己的心都沒了，只有空蕩蕩的空虛。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唐潘似乎用盡全力，終於說出那句話：“林琦保不住了，媽。”
“嗡”
這把大錘一下砸到了竇華的太陽穴上，讓她瞬間天旋地轉。
“大姨，大姨，您想開點啊
。”那邊小護士似乎總愛有準備，攙著竇華坐在了等候室的座位上，又站起來去倒水，唐潘則坐在竇華身邊，不停地捋著竇華的胸口：“媽，您別急，您真的別急，林琦不在了，還有我孝順您呢，您別急，好嗎？”
“就是啊，大姨，您看唐哥他多孝順啊，有了這個訊息，就馬上來告訴您，就是怕您真的有個萬一，這人可不在了。”小護士連哄帶勸。
竇華本來腦袋嗡嗡的，眼前一片漆黑，可是聽到這話，卻心中一動，感覺哪裡說不出的怪異。
忽然，外面有人喊了一聲：“唐哥。”
唐潘忙站起來，拍了拍竇華的肩膀：“媽，您先在這兒，我去去就來，您別急，萬事總有辦法，小琦說不定也能挺過去，大夫總是往壞裡說的，您別急，好嗎？”
竇華扶著額頭，沒吱聲，此時她壓根不是急好嗎？她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好好的一個剖腹產手術，怎麼就呼啦一下人沒了？這搞什麼？
這訊息對她來說，更多的疑惑，不可接受，而不是難過，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把這情緒表露出來，只是閉著眼，像是隨時要昏倒。
“小劉，你看著她。”唐潘吩咐了小護士一句，站起來去了。
“大姨？大姨？” 小護士見竇華始終閉著眼，一言不發，害怕她有個萬一，不停地叫。
“我沒事，我……我想去洗手間。”竇華有氣無力地道，像是魂被抽走了。
“好的，好的。”小護士忙攙著竇華站起來，一點點地扶著出了門，引著竇華去了洗手間。
因為是高檔醫院，洗手間也十分乾淨妥帖，竇華進來之後，去了廁間，便一直站在那裡等著，那小護士在外面站著，半晌，見竇華不肯出來，又不好催，想了想，轉身也進了廁間解手，竇華趁著這個功夫，一溜煙出了，飛快地跑出了洗手間，直直地向手術室跑去。
她一把年紀了，本來是去公園遛彎打太極拳的老太太了，還要做這種稀奇古怪的事兒，真是萬萬想不到的，竇華一邊自嘲，一邊跑到手術室哪裡，見前面圍著一些大夫和護士，正在議論著什麼，大概是林琦情況確實不好，但是唐潘卻不在裡面。
怎麼辦？
竇華走到幾米之遠的時候，眼瞅著那小男護士站在那裡，唯恐被他攔住，閃身躲進了打水間，偷偷去看。
小男護士也正跟幾個護士議論著什麼，大概婦產科主任生孩子，居然出事，確實有些奇怪，再加上林琦是醫院的骨幹中的骨幹，所以都來幫忙了。
竇華知道那些人不會讓自己進去的，所以也不顯身，只躲在門縫裡去看，不一會兒，果然看到攙著自己的那個小護士急急地跑過來，抓住那個小男護士就問：“竇華呢？”
小男護士一愣，似乎沒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
“就是林主任的母親，竇華啊。”小護士跺著腳，臉上全是焦急。
“哦哦，她……她不是在等候室嗎？”小男護士一臉懵逼。
“她沒來這裡嗎？”小護士墊著腳看了看裡面。
“沒有。”小男護士搖頭道：“沒來，我一直在這裡，沒看到人啊。”
“哎呀。”小護士嘆了口氣，轉身就跑。
“哎哎哎，怎麼回事啊。”小男護士叫了一聲，見小護士已經一溜煙不見了。
“小劉這是幹嘛？”旁邊有護士問。
“誰知道，莫名其妙。”小男護士聳了聳肩。
……
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遠處的竇華盯著小男護士的臉色，告訴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林琦真的出了大事，要死要活，又或者真的性命不保，這小男護士不該是這種表情，當然，林琦對他來說不過是同事，也沒什麼的，然而也不該是這樣的表情的，不該……
竇華搖頭對自己說，心裡越發堅定了主意，站在打水間耐心等著，只祈禱能看到個能問的人，不一會兒，果然見小蘭跑出來，手裡拿著一個血袋。
“小蘭。”
竇華終於等到自己人了，忽然橫斜裡衝過來，一邊抓住小蘭。
“啊？竇姨？你怎麼在這兒？”小蘭一臉詫異。
竇華看到小蘭這表情，眼淚忽然流下來。
好吧，好吧，就是應該是這樣的表情，所以——
“林琦她怎樣了？”竇華一字一句地問出這句話，隨即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林姐嗎？”小蘭打量著竇華的表情，眨了眨眼：“林姐是有點不好，但是還能，正準備輸血。”
“人能保住嗎？”竇華的手死死掐著小蘭的胳膊。
“能啊。”小蘭篤定地點頭，又看了看竇華，奇怪地道：“竇姨你為什麼這麼問？”
竇華聽到這話，彷彿捆綁在牢籠裡一下被釋放了，整個人高興地有些暈乎乎地，只茫茫張口問：“真的嗎？”
“當然啊，若是林姐有什麼大事，我第一個會通知你的啊，竇姨。”小蘭看著竇華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她的肩頭，可是一看到自己滿手是血，又收了回來，跺腳道：“竇姨，不好意思，我還得拿血袋，一會兒跟你說，手術那邊還在等著呢。”說著，一溜煙去了。
竇華盯著她的背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忽然咧了咧嘴，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哭，好半天，感覺嘴角鹹鹹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哭了。
哭了好，哭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