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次怎麼不唧唧歪歪了？”
又一個夜晚，滬成坐在董事長辦公室的老闆椅上，白色的手套不停地彈著手裡的菸灰，笑眯眯地看著胡力。
胡力靠著門邊的牆站著，抱著胸，盯著滬成，面無表情。
“你終於相信我了？”滬成笑嘻嘻地站起來，走過來，伸著頭盯著胡力的眼睛。
兩雙眼睛對視著，一雙平靜的宛如沒有汙染的天山湖，一雙則是黑幽幽的深潭。
在這樣的對視之下，胡力反而有些繃不住，畢竟他並不善於偽裝，因此避開滬成的眼，看向了別處道：“你手裡不是錄製了誣陷我的影片？我想了想，算了，就讓你過這把癮得了，你想當老闆，趕快想，我的職責是在這裡盯著你，不讓你偷東西，其他的，不管了。”
“哦。”滬成點了點頭，砸了嘖嘴，似乎對這個解釋比較滿意，轉過身掐著腰，環目四顧。
董事長愛收藏古董，又愛顯擺自己有文化，因此辦公室這一溜的牆上全是古董，滬成看著看著，走到最東頭的一個工藝陶器上停下來，認真看著，最後伸出手端起來。
“別打碎了。”胡力忽然開口。
他可以勉強容忍滬成在董事長辦公室瞎光耀，可是若是滬成破壞了辦公室的設定，那又是一說了。
滬成哼了一聲，忽然對著胡力招了招手。
胡力唯恐他把古董打破了，猶豫了下，快步走到跟前道：“幹嘛？”
“知道這個值多少錢嗎？”滬成神秘地笑。
胡力搖頭，他不懂，也不感興趣。
滬成聳了聳肩，撇著嘴：“說出來你也不信，比你一輩子掙的錢都多。”
胡力淡淡地“哦”了一聲。
“你不羨慕？”滬成小心翼翼地舉到頭頂，映著光，看著那古器：“早晚有一天，我也要成為這樣的男人，可以隨意買別人一輩子買不起的東西！”
胡力不支聲，有什麼好羨慕的，不過是個擺設？
“你沒有慾望。”滬成的陶醉沒有得到胡力配合，忽然有些生氣。
胡力面無表情：“小心別打碎了，這不是你的東西。”
滬成哼了一聲，把那陶器放在了擱物架上，又開始翻檢其他的。
“你看這是什麼？”滬成忽然撿起一個鐵環，拉著胡力的手，放在胡力的手心裡。
胡力眼皮跳了跳，忽然想起那晚的鐵環。
滬成忽然猥瑣地嗤嗤笑了起來，很顯然，他也想起來了。
“我不知道。”胡力顯然不想讓他繼續這個話頭，一下把鐵環放在擱物架上，轉身向門口走去。
“哎哎哎，跟我一起看看啊。”滬成一把拉住胡力，抓住擱物架上的一個銅人，塞在胡力手裡。
胡力幾乎本能地要甩下，然而忽然想起了什麼，攥住了。
“看看這是什麼？”滬成指著胡力手裡的銅人，嚴肅地道：“這可是大有學問的，你看看這個樣子，很像是秦朝時候的兵馬俑吧？秦朝時候的青銅器已經發展到了巔峰，哦，不，那個時候，鐵器已經發明了，成為最厲害的武器了，咱們老祖宗厲害吧？”
胡力不說話，攥著那銅人看了一眼，感覺那銅人幽幽的眼睛也在看著自己，忽然有些不舒服，那種熟悉的頭暈又襲來了。
“好了。”他把銅人放在擱物架上：“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你想看，自己看。”說著，一把甩開滬成，轉身走到門口的牆邊上，抱著胸，閉著眼，決定不跟滬成再說話。
滬成那邊抱怨地嘟囔了一句，繼續拿起來翻看，忽然把牆上的獵槍拿了下來，晃動了一下，道：“哎吆呵，這是真槍，董事長真敢造啊。”
胡力聽到這話，也有些吃驚，瞪著眼看著那槍，黑幽幽的槍口，在燈光下發出大理石一般的光澤，看那扳機的樣子，果然像是真槍。
“別亂動。”他本能地過去阻止，誰知剛剛摸了一下，忽然像是燙手一般，縮了回來。
“怎麼了？”滬成驚奇地看著他。
胡力皺著眉：“這槍……不僅是真的，而且還上膛了。”
“不會吧？”滬成也有些害怕，忙不迭把槍掛了上去，回頭道：“上膛了？這是什麼意思？隨時可以開槍嗎？”
“是啊，保險栓都是開著的。”胡力蹙著眉，心裡滿是疑惑。
這位董事長跟自己天淵之別，他對那位並不感興趣——不過這大人物的愛好，也太詭異了些吧？先是跟情婦那個啥，還用鞭子鐵環，這個且也不說了，私人愛好，可是這槍是咋回事？持槍是犯法的，他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是個玩具槍呢，而且居然是上膛的……
董事長在防備什麼嗎？
胡力腦海裡閃出一個念頭來，卻最終搖了搖頭，不管如何，這位跟自己完全沒關係，不是嗎？這些上層人物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跟自己沒關係，然而……
……
下樓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凌晨了，兩個人已經熟悉了後路，滬成鬼鬼祟祟地從後門跑了，胡力卻有些發怔，因為他不知道去哪裡，站在大廳裡半晌，低頭掏出手機看了看，見簡訊已經來了，上面寫著：“離真正死去，還有20天！”
艹，到底怎麼回事？
胡力皺了皺眉，搖了搖頭，向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亮著燈，監視器也開著，不過人卻沒有，胡力看了看，走到裡面的房間一推門，果然見小李正在榻上躺著，他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到是胡力，忙一下坐起來，揉著眼道：“胡總。”
“什麼胡總？”
胡力很反感這個說法，一下拍了拍他的頭道：“今晚只有你在？”
小李似乎清醒過來，點了點頭道：“啊”了一聲：“老張他老婆病了，這個星期可能來不了，只有我一個值班了，別人都是白天的班。”
胡力點了點頭，他想跟小李談談，他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
然而等他打定主意的時候，看到小李已經靠著牆壁睡著了，胡力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來，盯著監視器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走出了辦公室大樓。
天色已經微微透亮了，月亮掛在空中，像是青藍色的油畫，早期的貨車已經出發了，早班的公交車也已經啟動了，街頭上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胡力靜靜地站在街口。
他就這樣站了許久了，因為確實不知道到哪裡去，為了能恢復記憶，為了能活下去，他只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