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胡力接過水杯，坐在對面，靜靜地聽。
秦媛現在很難看，妝容又花了，女人不要化濃妝，否則花了之後比鬼都難看，可是這樣的秦媛，在胡力眼裡卻比從前順眼多了。
“要不要去衛生間吐？”胡力見秦媛不停地乾嘔，扶著秦媛，給她捶背。
秦媛搖了搖頭，嘔了一會兒，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忽然抬頭看了胡力一眼，又看了看胡力扶著自己的手，搖頭笑。
“怎麼了？”胡力拘束地放開手，坐在對面。
秦媛不說話，仰著頭靠在沙發上打嗝，半天之後，這才好了，斜藐著他道：“我真挺喜歡你這樣的。”
胡力皺了皺眉，沒吱聲。
“不過若是以前我遇到你，恐怕也不會選擇你吧，現實的東西很刻骨的，你的親人躺在病床的時候，你就知道，一切矯情都他媽的沒用。”秦媛喃喃著。
胡力聽到這話，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想了想，道：“我能理解的。”
“能理解？”秦媛似乎聽到多好笑的話，一下挺直了身子瞪著他。
胡力艱澀地咽了口唾沫，點頭道：“為了救親人，我能理解的，秦小姐。”
“喔，可是後來我沒有離開啊，哪怕我媽好了，我弟弟上了大學，我還是在做情婦。”秦媛挑釁地看著胡力。
“虛榮吧。”胡力輕輕說出兩個字：“有些東西，習慣了，很難改。”
“不是。”秦媛竟然堅決否認。
胡力一怔。
“那天晚上的過程你看過了吧？”秦媛忽然眯起眼，用手在脖子上做了個“切”的姿勢，臉上泛起了一種近似羞怒的紅暈。
“哦，沒看到多少。”胡力老實承認，其實他很想解釋自己根本沒興趣看，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不忍心說。講真，秦媛曾經給他賣過不少慘，做過不少讓人同情的表情，唯獨這個表情，這種心境，最讓人難受——
最痛苦的東西，是不能哭泣的。
“他有虐待狂傾向。”秦媛拉開胸前，雪白的胸脯上全是傷痕：“我再虛榮，也忍不了這個，何況我的親人已經病好了，之所以不能離開，乃是因為他不僅是個虐待狂，還是個收藏狂。”
“收藏狂？”胡力瞪大了眼睛。
“他把那些東西錄製下來收藏。”秦媛笑得有些慘烈道：“我若是離開，他把這些公佈於眾，我只能去死了，你不知道多噁心，我自己看到的話，都會立刻自我了斷！”
胡力靜靜聽著，光影在他臉上掠過，似乎有些觸動，卻又很快沒了表情，只有一種淡然的平靜：“哦”。
秦媛深深地看了胡力一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就在胡力以為她在臥室裡休息了的時候，忽然見她又開門走了出來，手裡握著一個音樂盒，“啪嗒”放在了茶几上。
“什麼？”胡力盯著那音樂盒，音樂盒上是一對穿著婚紗的男女，正擺出華爾茲的姿勢。
秦媛笑了笑，伸出手指，撥動著那音樂盒，很快音樂響起。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紅塵中的情緣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終生的所有也不惜換取剎那陰陽的交流……”
“《滾滾紅塵》，好聽嗎？”秦媛問。
“還行。”胡力實話實說，他對藝術沒什麼造詣，可是這玩意並不讓他難受，反而像月光一樣讓他生出一種清爽的感覺，所以還算喜歡。
“這是我決定做董事長情婦之前，給前男友的分手禮物。”秦媛撥動著小人上面的婚紗，蹲在茶几上，用手託著臉：“我們戀愛思念，本來打算畢業工作之後結婚的，他很窮，比你還窮，脾氣也不好，不過我們總算相愛的。”
秦媛說到這裡，把臉埋在茶几上。
胡力動了動嘴唇，想了想，安慰：“總會遇到更好的。”
秦媛聽到這話，忽然抬頭嘿嘿起來，然而她並有哭，只是揚了揚眉，把音樂盒推到胡力跟前道：“這個送你了。”
“我不能要。”胡力連忙搖頭道：“這對你是有紀念意義的。”
“所以送你了。”秦媛拍了拍盒子：“如果你不要，我就扔了。”說著，也不待胡力說什麼，站了起來，快步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啪嗒”一聲關了門。
胡力看著那音樂盒，若有所思……
……
死神又來簡訊了——“離真正死去還有7天”
值夜班的晚上，胡力在董事長的辦公室前門前徘徊，然而，沒有等到滬成，也不知道為什麼，滬成忽然對這事失去了興趣，居然不來了？
其實作為保安，胡力本該松一口氣的，然而……
然而……
他說不清。
胡力站在門前，下意識地摩挲著，竟然想抽一根煙，然而他沒有煙，他不抽菸不喝酒不好色，六根清淨的宛如和尚，所以……
他沮喪地看著門前的密碼，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押著滬成來了這麼多次，為什麼不認真看看密碼到底是什麼呢？
哦，或者自己下意識在躲避這種吧，畢竟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胡力苦惱地轉過身，向外走去，到了值班室，因為比較早的緣故，值班室的燈還亮著，傳來說話聲。
他推開門，見小李跟老張，老楊幾個坐在哪裡正喝茶笑談，見他進來，都停住了談話，詫異地看著自己。
“哎吆喂，我今天來錯了，不是我的班。”他尷尬地笑道。
這話出口，小李幾個互相看了一眼，小李撓了撓頭，叫了一聲：“胡哥辛苦。”然後咽了口唾沫，不說話了，只回頭看著那兩個。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場面有些尷尬。
胡力眨了眨眼，莫名覺得煩躁，“啪嗒”一下關了門，走了出去。
裡面傳來說話聲。
“他在說什麼？”
“不知道，，沒聽懂。”
“我聽說……”
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小到了胡力貼著門都聽不到了，他搖了搖頭，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因為時間還早，所以街道上十分熱鬧，看著川流不息的人流車流，那種茫茫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感覺又襲來，不過這次胡力沒試著抵抗，而是選擇慢慢地向秦媛家走去。
這裡是小吃店，這裡是超市，這個是居民區，那邊是花園……
很熟悉，非常熟悉，熟悉到像是自己天天經過一般，可是無論如何，想不起來為什麼會這樣。
也不知道……
胡力仰頭看著秦媛的高層公寓，亮著燈，映著天空裡星光燦爛，讓人想起康德那句話——“這個世界上唯有兩樣東西能讓我們的心靈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們頭上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內心崇高的道德法則。”
然而自己不過是個保安，哈哈哈，胡力忽然笑了，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麼，卻在餘光裡，看到了二十層秦媛探出的身子。
她在看自己……
好吧，她在偷窺自己……
死神說自己還能活“7天”！
胡力攥拳，總要有個了斷的時候，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