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啦。
雖說如此，可索索倒也不生氣。
唯獨令他在意的是這位勳貴小姐的情緒，而她則也在短暫的驚駭後迅速恢復了正常。
……
接下來的問題是，他還得繼續往西，由這幫勳貴們陪著先去西北，再往東南。將三鎮的土地整個兒巡一圈後，才算了事。
傭兵們都被打發了回去。畢竟，昨天歐丹就已經將剩下的那一半錢結了。
至於索索自家的那些行李，則都由麗芙與曼德勒鎮的勳貴們負責；哦——對了，他們說這兒現在叫新麗芙鎮。這些人，在當地早早騰出來了一片空地，專門用來停駐祭祀大人運送行李的馬車——那兒可真是一片好大的空地。
直到看到那兒的瞬間，索索才暗自感嘆多虧西瑪從羅摩鐸帶來了好多東西。不然身為祭祀，攜帶的家用器物連小半個空地都填不滿，那可實在是太丟臉了……
……
忙了會兒這個，又被他們陪著逛了會兒鎮子。理所當然的，他們在介紹他們的這座城鎮時，刻意迴避了河對岸的那片煙柳之地——這些人只說對面是類似於貧民窟一類的地方，沒什麼好去的。還明裡暗裡地暗示說新麗芙鎮是個很好的、人們很友善、而且他們這些勳貴也很懂事的鎮子……
總之，他們就是想讓索索留下來。
在這兒，就他們這兒——他們貌似特別希望索索能在這邊蓋起一座神殿。
“……”
為了看明白這群人中的話事人是誰，他是真的花了好長時間。
最終，他將目標鎖定在了一直陪在他身邊，遇事最先說話，而且也壓得住場面的兩個男人身上。而他們倆——也正是最初認出索索並向他施禮的那兩人。
中年，身材中等，鬍鬚很稀，人看著像是個挺和藹的富家勳貴的——自稱安莫納福。
他沒自稱過家族。
青年，個子很高，給人的感覺很傲慢，但卻是那種骨子裡、而非泛泛於外表上的傲慢的男子——他自稱狄羅爾，姓氏則是尼蘭。只這一上午，索索便好像聽他在幾種不同場合下提及過他家族的名號。再加上他如此年輕說話便很有分量——想來，他的家族大概是這兩個鎮子上名望最高、歷史最悠久的那個。
而索索也覺得，既然自己直到現在都沒看到這個狄羅爾的長輩。那想來，他應該就是尼蘭家族的家主。
（……）
他們只是勳貴。
昨天，索索在三座鎮子都逛了一遭。
他覺著倘若三鎮已經有帝國的官吏及行政府，自己就該得到相應的信件與邀請，可他卻沒能得到這個。
而且，新麗芙鎮上勳貴們的表現有點兒太過激了。按說，他們也可以像羅摩鐸的勳貴們一樣耐心等待，直到索索正式上任並拜會過市長後再考慮拜訪或邀請——透過這幫北地勳貴們不同尋常的反應，索索推測自己有可能是這片土地上唯一能代表索菲帝國權威的角色……
（這些事，我的任命書上可從來沒講啊……）
唉。
倘若三鎮有市長或行政長官，索索自可以與帝國的行政口聯絡，再遵照他們的想法規劃自己今後的作為。可現在擺在他眼前的問題卻是——三鎮貌似只是一盤被強行聚攏在一起的散沙。這兒過去由勳貴們自治，而且看新麗芙鎮的勳貴們直接抱成一團的這個架勢……搞不好，他們和令兩座城鎮之間的關係。可能是不怎麼好吧？
……越想，他想的就越多。
而想的越多，他便越犯愁。
（也就是說，我得在三座城鎮中選一座住下並開始興建神殿。這……我這不管選哪兒，好像都會得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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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光這兒就浩浩蕩蕩二十多人的勳貴——再加上南邊的，再算上北邊有城牆的那個，再算上那些鄉村——天吶……）
一想到今後可能會有數十名，乃至上百名的勳貴找自己主持公道。索索就腦袋疼。
帝國是怎麼想的？
我一個沒經驗，也沒資歷的年輕人，帝國怎就……
哦。難道正因為我是年輕人，有足夠的時間和這裡的北方佬們打交道——所以帝國才將我調任到這裡來？
一念及此，索索不由得冷汗直冒：那我到底什麼時候能被調去省府？
對索索來說，時間雖然挺多，卻也不是無窮無盡。他擔心自己會被“下放”在這兒三四十年，等老了才由王都和大神殿那兒給一份安慰或鼓勵，甚或是為了拔除自己多年來在三鎮紮根後培養的勢力——透過調任省府，甚至是直接提拔到王都來加以撫慰。可問題是索索他明明……！
他……
很不快地，他垂下了視線。
他想治國平天下。
他想到王都去，想成為萬王之王陛下身邊的紅人。如有可能，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大祭祀，但卻不是那種老得不能動了，還只能由別人幫忙處理政務自己則只負責往上面蓋公章的“圖章大祭祀”！他想介入到管理國家的公務中去，但卻不該由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胡亂做決定，他希望……
他希望自己能成為不朽。
“祭祀大人。”
“祭祀大人——？”
“嗯？”
微雪初晴。
搖曳的馬車車窗邊，陽光透過縫隙灑向了寬闊的車廂。北境的北方佬們在馬車耗材與用料上，的確比同為北方佬的奧爾馬奇蘭人更敢幹——以索索現在乘坐的這輛車廂為例，它的大小至少是他這次赴任所乘坐車廂容量的四倍，而且身在車廂中，還能嗅到從古舊木頭中隱隱傳出的香氣……索索猜這輛車廂可能有點兒年頭了。但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歸結到具體時間上，他卻實在猜不通透。唯獨知道的只是——在前邊，拉車的馬足足有六匹。
（六匹馬。在第五王朝時期的北境諸王國，這可是國王級別才能享用的待遇啊……）
“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車廂非常寬闊。
但在如此空闊的車廂裡——卻只坐著索索、安莫納福，以及狄羅爾狄麗爾兄妹二人。
而且，看安莫納福上車時那副小心且拘謹的神態，想必即便是他，此前也從未被允許乘坐過這輛馬車。
再看狄麗爾爬上車廂時的笨拙——或許，就連她也極少、甚至有可能也是第一次乘坐此車。
前邊拉車的六匹馬都是白馬，肩肉很壯實，鬃毛與身體也被刷得很亮。索索敢斷言，即便富有如羅摩鐸的莫克蒙夫人，也必然湊不出這樣一套裝置——想來，狄羅爾所自傲的這個尼蘭家族的地位與影響力。或許還比自己一開始料想的要高得多……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狄羅爾聲音很輕。
他貌似尊敬索索，但索索卻能從對方的語氣與神態的那些小細節中，簡單辨識出此人心中暗懷的複雜情感。
相比起安莫納福——這個狄羅爾，是更重要的角色。
於是，索索微笑著靜待起了對方的後續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