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殿前，西瑪本想立刻進去，卻被早已等候在那兒的亞羅娜攔下。
亞羅娜說，索索要她在會議結束前先等著，等勳貴們開始從偏殿離開後再進去。這令西瑪很是鬱悶——不過，她倒也不敢就此賭氣離開，畢竟誰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扔東西這事兒究竟衍變成了多大的事……所以，她只好等。
九點多，大概是還差十幾分鍾就要到深夜十點整的時候，勳貴們自偏殿之中魚貫而出。藉著那些舉火把的小廝們照出的亮光，各個一直等候在偏殿前的使喚和家僕們，紛紛走上臺階去迎接他們各自的主人。勳貴們人數挺多，在這一帶馬車都塞得快將廣場填滿了——但好在，維持秩序的人也在。雖說站得遠遠的，可西瑪卻還是能瞧見那個被哥哥器重的名叫狄羅爾的傢伙正帶著人，一邊為勳貴們導向，一邊繼續盡力協調著眾人間的氣氛……呵~~
西瑪笑了。
這人，還真挺有意思的……
而在諸多勳貴中，有一人剛從偏殿裡走出，便遠遠眺望，還直奔西瑪緩步走來。
離得近了，他笑著伸出手來：“西瑪小姐。你好。”
“……”
西瑪驚詫地瞧著這位先生。
看模樣，他年紀大約在四、五十歲上下。
“你好。”西瑪謹慎地眨了下眼：“我好像從來沒……。那個。請問，您……？”
“你當然不知道我。”這位面貌溫和，臉龐卻顯得稜角分明的先生微挑嘴角：“但祭祀大人，卻在今天這場判決中提到了您。要是他不說，我還真猜不到——沒成想，這起事件的緣起，竟是西瑪小姐你隨手扔掉的一件舊物……”
“……”西瑪稍提高了警惕之心。
她也留意到，在勳貴之中還有一些人留意到了自己。
……又或者，他們是注意到了正在同自己講話的這位勳貴先生。
（沒人肯靠近啊……）
於是，西瑪微笑道：“是嗎。”
她道：“我也沒料到。”
她稍一歪頭：“可是，這位先生。在此之前，我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男人略一揚眉。
他嘴抿著，這才哈哈笑道：“西瑪小姐，這就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之所以要和你攀談，倒不是因為想指責，或想調侃你的緣故。……我是，懷著感謝的心情，來對你說這番話的。多虧有今天這件事——三鎮這片土地，才能有機會隨著時間慢慢變好。”
說到這兒，他向西瑪輕輕點頭。
而在對方垂首的瞬間，西瑪只感覺汗毛聳立。
就像是，只要自己稍不注意，就會被眼前這個男人突然扼住脖子並扭斷。她後退一匝，但當再想要撐起膽氣和沒事找事的勳貴過上幾招時，對方卻已向她道了一聲“謝謝你。那麼，再見。”
“……”西瑪傻傻地盯著對方。
她掃了幾眼周遭，見有一些勳貴正眺向此處，再往更遠處望，她就瞧見了更多。
“再見……”
“（笑）”臨離開時，這位勳貴又朝她笑著點了下頭。
……
而當這人終於在數位勳貴的簇擁與問詢聲中走下石階，再就此遠去後。西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脊背，已不知從何時開始被冷汗沁透……
***
“哥！”
闖入偏殿時，她一眼便找見了索索。
這會兒，那個總讓人感覺很嚴肅的老頭兒並沒繼續跟屁蟲似的跟在哥哥身後。但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在一個正跪在高臺地板上認真清洗著什麼侍從身旁，索索他伏在宣禮臺前，正在認真書寫。偏殿挺大的，但基本都是外包著雕刻好的石頭的板塊，西瑪對這兒完全不感興趣——她繞開那些整理並清掃著底下那些座椅及地面的侍從們，這才直奔自家兄長而去。
倘若在平時，西瑪可不敢在他寫東西時隨便打擾！
可這次卻不一樣。這一次，是索索非得叫她來的——而且，對剛才那個神經病一樣和自己說了幾句話的男的。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西瑪啊。就是——有個小姑娘，說是你送給了她什麼東西。有這回事嗎？”
說到這兒，索索放下鵝毛筆，抬起眸子來：“該不會是她偷你的東西吧？”
“我今早出去扔魔石了。怎麼了？”
西瑪猶疑地走上臺去：“還有，哥哥你不是都知道的嗎？我確實扔東西了。可那又如何？”
索索問：“迪娜她沒告訴你嗎？”
“……她說了。”
西瑪走近前：“說是，有人因為撿到我扔的東西而大打出手。好像害死了人？”
“的確死人了。”索索應了一句：“死了十一個，廢了一個。還有個女的，看著也快瘋了。”
如此，他再撿起鵝毛筆，將之在指間晃了兩晃。
“哧，也挺奇怪的。你說，九個人，打他們十三個，這邊兒一個沒傷、對面兒卻全死了——是不是挺奇怪的？”
“……我對這又沒興趣。”
西瑪壓低了唇角：“哥。你又要我來，又不讓我在你們都在時進來。你到底想幹嘛？”
“不大不小的事。”索索撓了下頭髮：“一開始，我也以為需要你說幾句。可現在看——好像沒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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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又道：
“不過，能省事自然是最好的。對了——你扔的東西，我已經給你找回來了。你還要嗎？”
“我都已經把它丟了誒！”
“……你得知道，通訊魔石這玩意兒可挺貴的。再說了，你不是還喜歡玩兒那個什麼嘛。就是那個……呃，什麼西瑪妹妹陪你聊天之類的。你已經不說那個了嗎？”
“才不是你理解的那種！我的頻道，分明是西瑪妹妹的……啊（煩躁），你管我呀！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啦！你少管！”
“我怎麼能不管。”索索隨意道：“我可是你哥。對了，我都聽你嫂子說了——是不是你現在講的越來越差，已經很少有聽眾願意買賬了？這種時候，你有煩惱，別自己憋在心裡。你倒是問我啊。”
他輕拍胸脯：“別的我不擅長，但評價‘吟遊詩人講故事水平’的水平，我還是很高的。”
“我這又不是吟遊詩人……”西瑪小聲叨咕著：“明明是……聊天。”
“反正也差不多嘛。”
“差的可遠了！”不知為何，西瑪最近似乎總會被索索的話激怒。
其實，她也不是有心想和他生氣的。但她就是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麼了——總覺得索索很煩。總是在關心別的事，很少顧及家庭，明明和嫂子有了孩子卻還總是一副稀裡糊塗的樣子。給人的感覺，也遠不如幾年前那麼可靠了……
就連今天的事也是：先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嚇唬人，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把人晾在黑乎乎的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則依舊是：嘴上談著我的事，其實卻對我一點兒都不瞭解、更不關心！
“……反正，我的事你少管。那個東西我都扔了，你還問我要不要幹嘛？就算退一萬步，我本來還想要。可你說，因為這個都已經像你說的死了好多個人了，我還要它，不是給自己找晦氣嗎？！”
“我也這麼覺得。”
索索道：“正好，我已經把它許給那個撿到它的小姑娘了。”
“！”
聞言，西瑪又怒了：“你——！！”
她氣急，一跺腳道：“你、你怎麼可以……”
“她說你送她的。我，還有狄羅爾他們，一眼就看出來她是在撒謊。嘿……那個溪呈，還想將這小丫頭當賊抓過來。他也不想想，咱們家好歹也是祭祀家。祭祀家裡的東西被一個小偷偷走。這哪兒可能啊？”
“我不關心這個！”西瑪叫道：“你怎麼可以把我的東西提前送人！”
“啊？”索索挑起眉毛：“可你不是不要的嗎？”
“這不是關鍵！重要的是，我又沒有說我不要，你怎麼可以直接就送人了，還在送給別人之後才問我，你——！”
“那姑娘也挺可憐的。而且，我覺著反正是咱們不要的，她又看得挺重要。既然如此，那就送給她唄。反正你又不想要~~”
“你——！”西瑪咬緊了牙齒。
她一跺腳，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掉頭就走。
“啊，對了——西瑪！回去以後，跟你嫂子說一聲。叫她給我留點兒飯，我都餓了一晚上了！”
“我討厭你！”
西瑪快步走下高臺，站定，也不回頭，而是狠狠地跺了好幾下腳：“討厭你、討厭你！我才不給你說呢！餓死你這傻瓜算了！”
“哈哈哈……”
結果，她在索索的大笑聲中走掉了。
哪怕剛才看到的那個男人再怎麼嚇人，她也懶得怕了。
畢竟，索索他簡直太氣人了。西瑪實在不想對他問，反正他也不懂！他就是個從來不顧及別人感受的大混蛋！這傢伙，這個該死的蠢蛋老哥，他真是煩人，煩人！都快煩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