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有和由依單獨相處了。
在翟南的印象中就只有當初從魔物販子那裡救下她的時候,不過那次身邊也有幾頭魔獸。
之後無論是沙隱城還是聖魔導學院亦或是科倫迪亞,由依的身邊始終都有人陪著。
一起度過了那麼長的時間,比起自己,由依似乎更加親近多多良。
外表看上去兩人就像是一對姐妹,愛照顧人的多多良,怕生的鈴音,兩人構建起來的羈絆或許比翟南想象當中的還要深也說不定。
而翟南也同樣因為各種很有衝擊性的線索和事實要處理一直冷落了這個新收的徒弟。
沒有盡到做師父的義務吖。
不如說收徒只是個讓由依有正當理由留在身邊的手段,實際上翟南也沒有要把由依鍛鍊成自己的保鏢或者是護衛之類的人。
黑龍族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幼年期,只要安全度過後,從成長期開始黑龍會逐漸獲得從父母那裡遺傳下來的能力,開始飛速成長變強。
根據翟南的估測,由依應該還處於幼年期才對。
最開始把由依留在身邊的原因是為了當做空瀾晶的替代品,現在翟南已經沒有那個意思了。
就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多多良和鈴音都很喜歡由依,由依也一點一點的開啟心扉,從獵捕者的陰影中慢慢地走出來。
總有一天,她也會徹底取回早已遺忘掉的感情。
在那之前,就好好的守護著她吧。
……共存真的是一個很偉大也很艱難的夢想呢。翟南已經決定了要從身邊開始,雖然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年,要經歷多麼慘痛的戰鬥,那也是必須要去做的事。
因為,這是自己唯一能夠替“她”做到的事了。
未來的某一天,一定能夠實現的。
在努力的,可不僅僅只是我一個人啊,你可是有一群很厲害的同伴呢。
……由依看著自己師父那偶然間流露出來的深邃,不安地抓住了翟南浴衣的下襬。
不這樣的話,她總覺得自己最尊敬的師父要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遠到,僅僅靠自己現在的力量無法到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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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依,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嗎?想吃什麼?”
獸人國的慶典和翟南想象當中的有很大區別,沒有蘋果糖,沒有撈金魚,沒有扔圈圈也沒有炒麵攤。
“章、章魚燒?”
停在一個攤位附近,翟南面色凝重地望著燒得通紅的石板上一個個整整齊齊放著的圓物,那從中狂野地伸出來的迷之黑黃色觸手還在不停的蠕動。和印象當中的章魚燒不太一樣啊老闆!!
這些觸手明顯還活著的吧?!把這種東西拿出來賣真的沒問題嗎?
“老闆,章魚丸來倆份。”
“好勒!”
一個雄壯的獸人淡定的要了兩份,就在翟南的眼前把還在拼命掙扎的觸手丸子拋進嘴裡,津津有味的嚼了起來。
“小哥,來一份?”
熱情的老闆炒翟南問道,翟南吞了吞口水:“這是什麼東西做的?”
“哦,是用一種長在荒地的叫做章魚草的蕨類做的。味道很好哦!”
“蕨、蕨類?這觸手???”
“那是它的根啦,很有嚼勁哦!”
“不了不了……”
不愧是獸人國,狂野的風氣一覽無餘。除了魔性的觸手丸之外,還有在沙土裡遨遊長著鋸齒的怪魚,如果能騎著它超過一分鐘似乎就有獎品的樣子……
但看那怪魚張牙舞爪地把一個笑得正開心的小獸人一口吞下之後,翟南便沒了挑戰的心思。
哇哦,好他媽的野性。
差點嚇尿……
一路下來,還沒開始享受呢,翟南就被形形色色的異界文化嚇得臉色發青,瑟瑟發抖。
“開毛玩笑啊!那個叫得比曼德拉草還要狠的棍狀植物,那居然是吃的嗎?能吃得下去才有鬼啊!!”
人類的腸胃真的無法接受這些奇形怪狀的食物,好痛苦!
“…………”
“不好意思啊,拉著你到處跑。不喜歡這樣嗎?”
從獨處開始,由依一直一言不發。但翟南感覺得到她似乎想說些什麼,每次都是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下去,之後便露出一副既愧疚又懊悔的模樣。
似乎也沒有享受慶典的意思,視線一直沒有從自己的身上移開。
這樣下去不行,必須要好好的和由依談一談了。
找了個人流量較少,稍微安靜一點的小廣場,翟南彎腰注視著欲言又止的由依,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怎麼了?有話想對師父說嗎?”
點頭點頭……
“沒關係,說出來吧,師父聽著呢。”
……搖頭。
只是肢體語言的話,翟南就算強行問下去也只會起到反效果。所以翟南沒有逼迫由依繼續說下去,而是抽回手,安靜的等待由依自己做好開口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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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分鍾後,由依發出了細若蚊吶的聲音:“……起。”
“嗯?”
“對……不……起……”由依甚至不敢抬頭看翟南,只是小聲重複著道歉。
“為什麼要道歉呢?由依什麼事都沒做錯不是嗎?”
這下,由依的頭搖得更厲害了:“不對……是我的錯,讓師父差點死掉。全部,都是我的錯。”
科倫迪亞那時候的事麼?
哪怕已經和多多良等人儘量開導由依了,沒想到她還在介懷那件事。
雖然是被控制了,但由依還留有被控制時的記憶。當然,親手捅傷翟南的過錯,由依肯定沒辦法忘記。
那對她自己來說是不能饒恕的事,居然會對自己的恩人,最重要的人刀劍相向。
買下由依的翟南對她來說就是一切的支柱,由依當時的行為就是在毀了她生存的意義。
所以她需要的並不是翟南原諒她,而是懲罰她。
不聽話的奴隸就要受到懲罰,更何況還是差點殺掉自己主人的奴隸……
沒有活下去的資格。
“請,懲罰我吧……”
奴隸的枷鎖還在束縛著由依,而已經沒有繼續利用這個可憐的黑龍族少女的想法的翟南,認為是時候解開她的枷鎖了。
所以,翟南行動了,將由依摟入懷中。
“沒關係、沒關係了。”
翟南沒有開導別人的能力,更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但他知道,面前這個被罪惡感壓垮的少女,在渴求什麼。
“沒關係……”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三個字,直到,懷裡的少女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對不起”
“……請原諒由依。”
“……刺傷了師父,是我的錯。”
“……請不要拋棄我”
“……由依會好好聽話,所以……所以……師父……求求你,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不是原諒,而是接受。
接受由依所犯過的錯,接受由依壓抑在心底的自責與恐懼,接受由依自己不願意接受的一切。
然後,再告訴她……
“已經,沒關係了。”
“嗚嗚……嗚啊,嗚啊……”
壓抑的哭聲,漸漸轉變為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悔恨和痛苦都哭出來那樣,少女的啜泣久久未能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