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羅修哆嗦了一下，就連周圍的女生們也齊齊打了個寒噤。
意識到有些事情不能再這些女生面前說破，沈安琴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抱起了羅修，“走，跟我回去。”
剛才那一聲咆哮，似乎頗有雌龍之威，女生們噤若寒蟬不敢作聲，羅修也呆愣愣傻在那兒，硬是讓沈安琴以一個類似公主抱的架勢把他帶了出去。
背後當然會有竊竊私語，會有交頭接耳，可以預見，流言在今晚之後必定會走向更加誇張的方向，但沈安琴暫時都顧不得了。
一直被她包圍在工作圍牆中的情緒，突兀地炸開了一個缺口，這讓她有些失控。
激昂的情緒調動起的超額力量在走到門口後終於告罄，雙臂痠軟的她看著自動駕駛車停下，卻沒力氣把羅修送進去，身子一軟，讓他的腦袋和車殼清脆地撞出一聲砰。
“啊……修修，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是沒力氣了。你沒事吧？”
羅修捂著腦袋，倒退著鑽進車裡，靠著另一邊的車門，蜷曲長腿讓出沈安琴的位置，心裡已經安定了不少，“沒事，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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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裡藏著一個火藥桶。
在基地的那些年裡，大家把他保護得很好，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沒事了。跟AC162近距離接觸過，戰鬥過之後，他更是覺得，他終於拋開了以前那個只會哭喊著媽媽抱頭蹲在角落的自己，徹底長大。
可沒想到，曾經那個讓他大鬧過基地的關鍵詞，事隔數年之後，在特定的場合，依然瞬間粉碎了他的理智。
彷彿千百重夢魘壓上他的大腦，在沈安琴的聲音響起之前，他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距離他好遠，聽不清也看不清，只有母親變身為惡鬼的那一幕反覆重播，切割著他毫無反抗能力的靈魂。
他抬手矇住了臉，原來，他還是那個認為自己說錯話才導致媽媽消失的愚蠢孩子……
“修修。”這時，沈安琴抱住了他，讓他靠在了自己溫暖柔軟的懷中，輕聲說，“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你好過一些，看到你難受，我的心裡也很不舒服，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兩個，其實挺相像的。”
“嗯？”他調動力量壓制著身體的顫抖，想象著激烈的戰鬥場面，來讓腎上腺素驅逐恐懼，總算保持了一些聲音的穩定，“我不懂你的意思，沈老師。”
沈安琴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背，心中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戰爭。
很快，勝負分曉，她嘆了口氣，說：“其實，你和我，都是裝大人的小孩子。”
“我十七了。”
“我二十八了。可那又怎麼樣呢？我就是個穿了媽媽的高跟鞋，學著塗口紅，裝樣子買菜做飯，可實際上慌得要死的小女孩。”沈安琴自嘲地笑了笑，摟緊了他，“而你呢，就是個明明很害怕，很慌，很想躲起來，卻非要拿著玩具劍，玩具盾牌，玩具變形金剛，強撐著和大怪獸戰鬥的小男孩。”
沉默在車內持續了片刻，只有引擎的聲音提醒著兩人時間還在流動。
過了幾分鐘，羅修的身體鬆弛下來，帶著一絲笑意說：“我可是真的在和各種大怪獸戰鬥。”
“我也是真的在買菜做飯。”沈安琴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微笑著說。
羅修從她的懷中離開，長長籲了口氣，“來這兒之後，我還沒怎麼做過噩夢，這下……算是還了一個月的欠債。”
“現在感覺怎麼樣？”
“不太好。”他託著額頭，臉上寫滿了孩子氣的悔恨，“這下我丟臉的樣子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這才是真實的你啊，你才十七歲，如果不是這場大浩劫，在正常的軌跡裡，你就真的只是個還在上學的孩子，還在為了高考努力。”
“那你呢？你不是說自己也是孩子嗎？”他扭過頭，故意這麼問道。
已經撕掉的偽裝，一時半會兒也不是那麼容易粘回去，沈安琴帶著屬於自我的俏皮笑意，說：“你不知道嗎？女人只要還沒結婚，就永遠是少女。”
“那挺好……”帶著不可捉摸的意味，羅修冒出這麼一句，跟著，就側著臉，用一個比較讓人擔心他頸椎的姿勢，直勾勾地盯著沈安琴。
被他此刻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沈安琴不自在地躲開了視線，問：“你這會兒感覺怎麼樣？要是沒問題，就改路程把你送回去吧，同學們都等著給你慶生呢。你去露個面，也好讓大家別再擔心。”
羅修點點頭，“行，正好，我也得吃點東西。”
加速開回去，詢問了一下接待員，那些女生果然都還沒走，沈安琴不放心，就跟著羅修一起走了進去。
路上經過一個大包間的時候，裡面傳出了帶著笑意的生日歌，開了一半的門裡，可以見到桌上擺著的大蛋糕，雖然材料的口感不敢恭維，但至少模樣看上去非常誘人。
羅修扭頭遠遠看著那塊蛋糕，肌肉僵硬，臉色蒼白，冷汗再次冒出。
沈安琴趕忙拉住他的手，輕聲說：“不要看了，好嗎？”
羅修搖了搖頭。
既然這是屬於他的夢魘，他就必須面對並擊敗才行。
可這似乎並不是可以馬上完成的任務，察覺到羅修的身體開始顫抖的那一刻，沈安琴果斷抬手矇住了他的眼睛，拉著他匆匆走開。
羅修靠著牆，雙手按在胸口劇烈喘息的時候，幾個同班女生從裡面走了出來，一眼看到，有些驚訝地跑了過來，“沈老師，羅修，你們沒走啊？”
沈安琴解釋道：“路上他好多了，我們就說回來跟大家說一聲，讓你們不要擔心。”
宋舒雯走近了些，皺著眉說：“可他的臉色看起來還是很差啊。羅修，不行的話就先回去吧。這是你的生日，肯定要以你為重。”
“放心，小松鼠，我沒事了。”羅修擦了擦汗，笑著開了句玩笑，“我花錢請客，豈有自己不吃就走的道理，走，跟我回去，晚上咱們玩個痛快，誰也不許先走！”
幾個女生將信將疑的看著沈安琴，她只好微笑道：“他真的好多了，不然我也不會陪他回來。走吧，咱們回去吃東西。”
旁邊另一個女生嘟囔道：“還能不能吃啊……那倆都快打起來了。”
“哈啊？”羅修一愣，邊走邊問，“誰和誰快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