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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是為半神的惡魔(中)

大部分人都被巴風特擊倒在地,不知道為什麼這位來自地獄的惡魔君王並沒有嘗試去殺害他們,而只是將這些人放倒,就好像在告訴沃納,它需要一些人來旁觀沃納的死相,並且見識自己的完全勝利。

黑色的巨大惡魔緩緩起身,所有的一切都在它那令人膽顫的無形軀體前顫抖。勇氣、理智、經驗、乃至於這個世界本身。已經多少年沒有如此強大的異界生物降臨這個世界了,黑色的犄角像是要扭曲現實般扭動擾亂著,構成身體的半黑色流體不斷得纏繞噴湧。它不是那種受到通常物理規則約束的怪物,巨大的怪物轉過身,看向渺小的沃納。它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一個足以無效化所有魔法的武器,按道理在這個世界只有最頂尖的那幾個法師才能施展反魔法場,而它正好知道哪幾個法師都是誰。

可此時此刻,有一個不知名的人類小卒拿著一把不可能在這個世界出現的武器放跑了本就已經觸手可得的獵物。這可不能原諒。

失去了小涅的勇氣靈光,這個空間才徹底的展露出它的兇險來,幾乎快要實體化的恐懼和絕望不斷的侵蝕著沃納的身體和靈魂。若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情緒居然能實體化到這般地步。沃納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痛苦的呻吟著,本能在告誡他要立刻丟下武器逃離此地。靈魂都快在這令人窒息,甚至於放棄思考的絕望之中淹沒。不過他沒有後退,反而一步步的向這不可名狀的魔王走去,他握緊匠魔斯恩凡格打造的戰錘,義肢則抓緊一面小圓盾。

“混賬,放馬過來啊!”沃納架起盾牌,拖住戰錘直接就向巴風特衝去,“混蛋惡魔,好好領教領教老子的錘子結不結實吧!”

沃納只是個戰士而已,他也只是個普通的戰士而已。這是一個只要夠努力誰都能成功習得的職業。戰士沒有牧師和聖武士的神授之力、沒有法師和術士的奧秘知識、也沒有像邪術師一樣和某些大能有所約定。這就是戰士,所能仰仗的就只有自己的肉體和習得的武術,除此之外便無一物;這也就是戰士,這些憑著純粹凡人肉軀之力的勇敢者,大無畏的靠著意志和肉軀不斷地殺死那些真正的怪物。

沒有任何的特殊能力,也就意味著這把戰錘的死魔法場對沃納無法造成任何影響,在所有人之中只有他可以完全無障礙的運用這把用異界金屬鍛造的戰錘。現實在沃納面前再度被撕開,光怪陸離的拼貼在一起,這是巴風特的權能,現實世界在它面前不過是隨意拼接的橡皮泥。此時他腳下踩著天空,而頭頂頂著大地,凡人的軍隊像螻蟻一樣從天空墜落,小涅則化為殘肢斷體。真真假假和他們混合在一起,魔王巴風特的身體再度扭動,一次再一次的在無數的現實之間穿梭,這就像是個哈哈鏡的房間,所有的東西在扭曲的變化;宏偉至極的帝都在烈火和黑煙燃燒、九神騎士團的所有騎士長都被惡魔打敗、歐普賽巨島沉入狹海海底、邪惡的巨龍踩在盧恩領戰爭學院的頂端。

帝國終將毀滅,所有的努力全部都沒有意義,人類也最終會消失在這個世界無法避免的崩壞輪迴之中。和真實相差無幾的景象一遍接一遍的衝擊著沃納的精神,這個世界已經毀滅過一次,即使被外部的神力重新扭轉了現實,瑪蒂洛克薪這個世界也終究沒有未來。所有的生物和文明都會化為殘渣,就像過去一樣,就像那些深埋於地脈之網中的城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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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才是真正的惡魔啊,只要精神稍有鬆懈就會被趁虛而入,”沃納苦笑道,“也許我們終會毀滅,但我們卻以人類之姿曾站在這片大地之上。”

“你永遠不會懂我們的,惡魔,我們從生下來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和各種超越人類的異族以及牛鬼蛇神戰鬥了啊。”

沃納一躍而起,在所有支離破碎的現實之中,在所有巴風特的幻像之中躍動。緊接著重錘落下。

支離破碎的現實突然消失,這個用異世界金屬打造的武器似乎只有在切實和敵人接觸的情況下才能有效的發揮死魔場的力量。一躍而起的沃納舉起戰錘,一錘子擊中了巴風特的左臂。強大的惡魔之王徒手便擋住了沃納的全力一擊,錘子甚至沒能在它的身上留下什麼清晰可見的傷口。巴風特沒有再向沃納展現什麼,構成它身體的黑色半流體湧動起來,一下子將沃納甩了出去。

直到這時沃納才知道構成巴風特身體的黑色半流體是什麼東西,這些不是什麼死者的靈魂,也不是什麼能量,更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超自然力量。而是純粹的惡意,惡意這種情緒會實體化本身就很奇怪,可在巴風特的身上這些惡意就切實的化為了實體。這真的是貨真價實的永世之惡,在這一隻惡魔身上可能就積蓄了足以讓一個世界陷入瘋狂的惡意。所幸巴風特還沒有恢復全部的力量,現在的它還很虛弱。

真是諷刺,它在虛弱的狀態下就已經差不多要把我們給全滅了。沃納反身從地上站起來,絕望、痛苦、死亡、各式各樣的詛咒正在這純黑色的空間中侵蝕著他的靈魂和肉體。

沃納的狀態也相當的不好,在兇險的戰場上廝殺了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他看向手中所握的錘子,我還能做一件事情,至少還能做一件事情。

沃納咆哮著,驅動最後的體力再度向巴風特發起衝鋒。巴風特已經玩膩了,它以更快的速度衝向沃納,用沃納難以想象的速度衝到了他的面前。

沃納根本沒看清這怪物是怎麼出手的,他手中的圓盾在他反應過來的同時就已經化為兩半,很快帝國鍛造的黑鋼甲冑也同時化為碎屑。不過所幸沃納真的反應過來了,他後撤半步,將反魔法戰錘擋在巴風特的利爪前。事實證明異世界金屬即使能製造死魔場也沒有辦法藉此提高自己的硬度。錘子半面立刻就被巴風特擊毀。

“即使你再睿智,你也永遠料不到這一招,”沃納說道,“因為你不知道我們是怎麼對付強敵的。”

被擊碎半面的戰錘終於有了可以將其切入體內的能力,也就是有了銳利的斷面。沃納舉起半毀的錘子,迎上魔王巴風特的利爪,他使出全力將錘子砸進巴風特的身體。就在這一剎那,他健在的右手就被硬生生的切掉。沃納沒有放棄,立刻用左手義肢握住了錘子的錘柄,多虧巴風特擊碎了錘子的一半,讓這把武器有了銳利的切入口。反魔法戰錘切開這怪獸那堅若磐石的皮膚,插入他的手背中。

只有接觸才能發揮這種金屬的死魔場能力,怪不得那個世界的人們只是用它來約束施法者。幾乎是在同時,沃納的下半身就和上半身分成了兩半,護甲和久經鍛煉的肌肉根本就沒能起到哪怕一點防御能力。就連一點疼痛都沒察覺到,不過沃納很清楚錘子已經嵌入了它的肉體,死魔場將會徹底的約束它的戰鬥。

這可不是在短短幾秒之內接觸皮膚,而是徹底鑲在了它的肉體裡。隨著死魔場徹底的發揮效力,巴風特再也沒有辦法維持這個虛構的空間。視野中的一切都在化為黑色黏液然後溶解掉落。可沃納已經看不到了,意識在逐漸離開他的身體,切掉下半身所導致的大出血足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殺死一個人。他的視野已經開始逐漸的消失。

他的嘴唇微微蠕動,沒有人最後聽到了他說了什麼,或者說知道他想說什麼。如果真的有人聽到,那也許會是溫柔至極的語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