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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蛇魔弗洛巴卡蒙

人生中總有那麼些事情發生的太快了,讓人來不及反應,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悲劇已經發生。也許是為了安慰自己,也有可能只是為了有個新名詞,不管怎麼樣人們最後決定將這些頗為遺憾的事情統稱為無常,所謂人生無常正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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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世上哪裡有什麼無常,所有看似偶然的結果其實都有必然的前提,無數的前提疊加在一起,那麼什麼樣的結果都有可能得到。所謂的人生無常,不過是為了緩解心中的悲傷而說得漂亮話罷了。

有些時候漂亮話還蠻重要的,畢竟為了在這堅硬的世間活下去,誰的心不需要一點潤滑劑呢?

不過此時的景象,對於雅薩兒可就是真正的人生無常了。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西婭的細劍已經深深沒入那惡魔的胸口,白色的聖焰纏繞著宛若一束黑夜裡的虹光從那惡魔的後背裡湧出。而西婭自己的情況更糟糕,六把超大號的重劍全部從不同的角度砍中了她。

肩膀、大腿、腹部、小腿、關節全部中招,鮮血順著深到骨髓的切口湧出,噴濺出,滴落出,沾染四周。那惡魔也完全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凡人放棄了最後一絲生的希望,選擇了這樣的結局。聖焰在它胸口燃燒著,一點一點侵蝕著它那原本堅固無比的皮膚。

“你這混蛋!”

雷霆炸起塵土,黑光化解黑夜,巨鐮猛地暴起。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去守護了,都是因為現在這沉重的身體和詛咒,讓力量根本使不出來。巨鐮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可見的痕跡,在接觸到那惡魔皮膚的瞬間,整把鐮刀在那一剎那彷彿被某種陰霾的不詳幻影所籠罩,變大了整整一圈。

緊接著一道道吞噬周圍光芒的黑色雷電從上面暴起,連結在大氣、雅薩兒和那惡魔之間。魔能斬擊,和聖武士所持有的至聖斬相比起來是那麼的穢惡和不詳,但是在威力上完全絲毫不遜色於至聖斬。透過常人難以掌握的技巧壓縮並消耗魔素來打出的“魔能斬擊”在結構上原本是很不穩定的。可在獲得某些強大存在的加持之後,原本的魔法定律似乎也發生了些微妙的改變。而這些強大存在們也願意在這些超乎尋常魔法準則的攻擊裡加進一些自己喜好的東西,就像雅薩兒的黑色閃電。

翻倍的巨鐮和雷電捲起地面的碎石塵土,在高溫的電離反應下將這些東西瞬間化為熾紅。沒有絲毫懸念,因為對手根本沒有躲閃,也沒有格擋的意思。

巨鐮直接切入那惡魔的胸膛,憑藉著鐮刀這種武器驚人的切割力將傷口一直延展到脖子。緊接著,從巨鐮上噴湧而出的雷電貫穿而出,傷口一下子從右肩脖子蔓延到左側腰部。

就算如此,就算已經造成了足以將任何生物一分為二的重創。那惡魔依然沒有倒下,就彷彿不知死亡為何物一般,巨大的切割面緩緩張裂開,逐漸露出了它體內的內容物。

在那斷面之中,雅薩兒好像窺見了無數慘死的罪人靈魂,他們在地獄裡掙扎嘶吼卻得不到任何乃至一絲救贖,在血池裡掙扎,熔岩中熔化,活生生的鑄化成泥土。最後只會化為惡魔的食糧或新的惡魔。這是何等恐怖又令人心顫的景象,為什麼從這個生物的傷口裡會窺見此等景象

“為什麼,為什麼受了如此重的傷還不倒下。”:雅薩兒藉著慣性落在周圍的地面上,仰頭看向那巨大的惡魔。這傢伙,真的可以被殺死嗎?這傢伙,真的是活生生的生物嗎?即使是一般的成年巨龍,在它面前也完全佔不到便宜吧?和它交手中所遭遇的一切都已經遠遠超出了常識的範疇。即使真的從正面吃上一發足以毀滅一片區域的八環或九環法術,這傢伙也不可能死去吧。而且最讓人感到恐懼的是,這傢伙直到現在好像還蠻有餘韻的樣子。

六把重劍同時從西婭的身體中拔出。這一刻,雅薩兒眼前的天宇也被從西婭身體中噴濺出的鮮血給染成紅色。龍裔詩人翻滾著,勉強維持住重心落在雅薩兒身旁。

到處都是血,該說西婭現在還活著就已經是一個奇蹟了。似乎此時西婭那嬌媚的身姿上看不到一處完整的地方,血肉翻開,不少地方還能清晰的看到白森森的骨頭,她那金色好似波浪的捲髮此時也沾滿了血跡和汙漬。她用還勉強燃燒著聖焰的細劍支撐住現在這具看起來隨時都會崩潰的身體,鮮血順著她低下的頭顱流淌到地面上。

“唔啊,被打到這種田地,是真的慘啊。”:西婭自嘲般的苦笑道。

“留下最後一口氣用來活下去吧,西婭,”即使身體已經極其沉重,視野也有些恍惚的跡象,呼吸也有些跟不上,雅薩兒依然擋在了西婭面前,小小的身軀護住那大大的身影,看向遠處那依然昂首挺胸的蛇魔,“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唔姆,只能交給你了呢,真是的,簡直就像小時候一樣,大家為了保護是愛哭鬼的我,都使出了全力呢,”不知道此時西婭是在哭還是在笑,也許眼淚早已混雜在鮮血之中,“每次你總是第一個趕到,卻總被那些混混男生打的頭破血流,要是像小時候那樣就好了,夏爾和瑪利亞馬上就會趕到了吧。”

“是啊,真希望能像小時候那樣呢,”二十年對於精靈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和她們三人在一起的記憶,雅薩兒永遠都是那麼的珍重,畢竟也許她們三人就是她現在最後的家人了,“交給我吧,西婭,我有辦法能贏下它的。”

“咳咳,我手上還有一個最後的王牌,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就趁現在上吧!”

話音未落,西婭抬起頭,已經沾滿血跡的臉上龍之血脈所支撐的龍瞳正爆發出驚人的光芒。那金光在這黑夜中宛如兩束明燈一般閃耀。那惡魔立刻意識到了不對,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那個龍裔詩人根本沒有被打倒,不,應該說直到最後一口氣耗盡為止,她都不會認輸!

“破!”:西婭大喊道。

雅薩兒立刻意識到這是什麼法術,這正是西婭的八環法術——律令震懾,魔法只要步入了七環的領域,每一個都是堪比戰術級武器的存在。

律令震懾和瑪利亞的陽炎爆在施法的本質上就完全不同,直到西婭使出來的瞬間,這八環法術的強大的威力才徹頭徹尾的展現出來。隨著破字出口,數十道法陣連結著巨大的咒文從她那小嘴中吐出。

這是何等誇張的場面,隨著雅薩兒吐出了那破字,法陣自她口中吐出的瞬間,咒文周圍空氣裡的魔素以驚人的速度扭曲起來,法陣也在一瞬之間膨脹。這樣的距離根本談不上躲避,更何況這是魔法。法陣直接“撞擊”在那強大的蛇魔身上,在撞擊到那惡魔的一瞬之間,法陣四散而開,直接化為了一種強大並且壓迫致命的精神力,直接壓在了那怪物的身上。

“哼哼,對於你這種怪物,只有身負重傷的時候,律令震懾才會有效吧,”西婭終於無法再依靠細劍來支撐自己的身體,殘破的身體癱倒在地上,“好好記住,惡魔,弱者也有弱者的智慧,這就是最後我為你創造的機會了,雅薩兒!”

從這八環法術中施展出的是何等壓倒性的精神力,這壓迫感和高昂感以及其中所蘊含的壓力已經讓這股力量化為實體,可以用肉眼來看到,甚至只是靠近和看見就會讓人產生生理上的厭惡。

若是一般的對手,恐怕會被這股精神力直接壓倒吧,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大腦重創都不為過。可即使這道八環法術如此強大,法陣重重環繞進而綻放,而那蛇魔也沒有被這股精神上的壓迫感所完全壓倒。它只是稍微恍惚了一下,不過這稍微的恍惚已經足以要它的命了。畢竟在死鬥中,稍微的恍惚都會導致不可想象的後果。

“記好,送你回地獄的人名字叫雅薩兒和西婭!惡魔!”

真的能得手嗎?巨鐮的刀刃從它的腦袋頂端劈入。那惡魔堅硬的身軀簡直比鋼鐵還難切開,而巨鐮的閃電很明顯更勝一籌。雷電和黑光從巨鐮和惡魔身體的解除面上炸裂開來,在這漆黑的夜色裡化為一束死亡之花。

差不多有1700度堪比冶綱爐的高溫直接將那大魔的腦袋給分為兩半。可就算如此,它的身體依然可以動彈。六把重劍向雅薩兒筆直刺去,雅薩兒任由那重劍刺入她的身體,鮮血從精靈嬌小的身軀裡湧出。雅薩兒咬緊牙齒,那一刻雷電暴漲。

吃我這招!惡魔!這可是我最後的魔能斬擊了!”

雷霆萬鈞,碎光爆裂,地面被燒融,周圍的空氣都彷彿要在這一刻被撕破。這雷電和光芒正在瘋狂地蠶食著周圍所有的光亮。雅薩兒吐出一口鮮血,重劍穿透她的身體,痛楚和麻木、不屈和恐懼、憤怒和悲傷、如此之多的複雜感情交織在一起,無法言說,也不能說明。

重劍刺破她的骨髓和背後的皮膚,身體已經麻木到似乎已經無法握住巨鐮,目力所及之處只有雷霆之花在綻放,萬物都在撕碎,一切都在燒熔。

壓倒性地碾壓了瑪利亞,即使是雅薩兒和西婭聯手也無法將其逼入絕境,卻因自己的傲慢而早早的就步入了西婭為其設下的陷阱。蛇魔大將弗洛巴卡蒙,這位即使是在地獄大魔中也算是有兩把刷子的強者。從一開始贏到最後,卻敗在了小小的細節上。

一開始,一切的戰鬥,自我犧牲和勇氣只是為了不斷消耗對手,來打出那最後一記必定成功的法術。這是弱者智慧和計策的勝利嗎?不,這場戰鬥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瘋狂賭局,所有人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生命和全部家當賭在了這個賭桌上,勝者生,敗者亡,僅此而已。

那這是勇氣,意志和羈絆的勝利嗎?不,沒有最後的那一搏,只靠勇氣,意志還有羈絆這種漂亮話和虛無縹緲的東西根本不可能贏下來,這個世界殘酷到從來不像是一個故事。

也許這就是真正的英雄,無數次跨過了死亡和絕望,以及必死逆境而活到現在的人。他們不是不害怕死亡或是遠遠超出自己常識的怪物,而是選擇去承認自己的恐懼,再將智慧、計策、勇氣、自我犧牲、羈絆等等集合在一起,進而迸發出奇蹟力量的人們。

巨鐮將整個蛇魔大將一分為二,鐮刃砸入地面,原本就已經破碎不堪的紅磚街道在這最後的衝擊下徹底崩潰。紅磚在電流之間燒蝕熔化進而消失,土石構成的原本地面在重擊中直接碎裂。

終於還是贏了……蛇魔巨大的身軀逐漸在高溫中燃燒殆盡,這斬首必定標誌著最終勝利已經握在了凡人手中。此時帝國軍的炮聲才傳入雅薩兒的耳朵裡,可是她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的去思考這大炮的來源了。

人類還總是喜歡這種吵吵鬧鬧的東西啊。還未等她做出更多的反應,雅薩兒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