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
黑鐵的鎖鏈之下，眯著眼睜開了一對暗金色的眼眸。
十年？百年？還是萬年？
有一個聲音，似乎在問。
原本層層捆綁著骸骨王座的漆黑鎖鏈，忽然活了一般地開始蠕動起來，伴隨著金屬相互碰撞摩擦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鬆鬆垮垮的鎖鏈一圈一圈地墜落在地上。
灰塵悠悠揚起，重物墜地的聲響在空蕩蕩的塔底空間不斷來回。
完全睜開的暗金色眼眸，空洞而蒼白，看向周圍牆壁上描繪著的多幅畫面。
咚，咚，咚。
鐘聲忽然開始響起，不斷迴盪著餘音。
廢墟的城邦中央，聳立著一座傾斜的黑色巨塔，發出鐘聲的便是此時的這座巨塔。
三根扭曲的指標，不知從何時起就已經不再轉動，圓形的鐘盤也早就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水晶般的光澤，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厚厚灰燼。
鐘聲，本不該再次響起。
但此時此刻，它卻真實地在這片廢墟的世界中迴盪著，傳出去很遠，很遠。
“艾莉！”伊下意識地對下墜的少女伸出了手，然而並無實體的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從百米高空墜下。
那名操偶師或許也是感到了一絲的意外，看了一眼子彈射來的方向，雖然臉上露出了些許的不悅，但還是迅速控制著一隊人偶，對著下墜的少女殺去。
半跪在地的男人，舔舐著沾染血跡的五指，忽然，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猛地將頭抬起，望向一望無際的遠空。
“成熟了？”他昂起頭，喃喃自語著的同時，嘴唇咧開直到耳根。
“不，還沒。”就在男人剛要興奮起來的時候，雙眼蒙著黑布，衣著暴露的藍髮女人出現在他的身後，微微按住他因為興奮而開始顫抖的肩膀，回答道。
“可是，我已經快要忍不住了……你知道的，時間越久，我們的力量越是衰竭。”
“我明白……但冷靜一點，在果實飽滿之前採摘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可是，可是我現在就想要痛飲，痛飲力量，我要撕碎，撕碎！”男人抓著頭皮，顯得狂躁異常，雙目瞪圓，殷紅如血的液體從眼中積蓄，然後流出。
“劣等的血液，無法滿足，根本無法滿足啊，根本得不到滿足啊！啊！”他扯開嗓子咆哮，伴著明月宛若嘶吼中的野狼。
“詛咒，該死的詛咒！命運，該死的命運！”他的身體在地上掙扎扭動，藍髮女人也沒有任何辦法，只得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這個蠢貨，又在撒瘋。”就在這個時候，從陰暗處，走出另外一名紅髮的男人，他不屑地一笑，用力踢了扭動的男人一腳。
“和上次的間隔太久太久了……除了少數的同族，大部分都已經因為詛咒而衰弱到了一定的程度……如果可以，我也想現在就動手。但你也知道，那種血液充滿汙穢，根本無法緩解詛咒。”藍髮女人站在一旁嘆息著說。
“很快了，很快了，這枚果實的成長速度很快很快，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紅發男人說著，也是略有些難以剋制躁動的情緒，反覆說道。
槍聲，同樣遠遠地傳入了洛的耳中，雖然他無暇顧及周圍的戰場，但這一聲槍聲，劃破夜空，即使隔著老遠，也如此的清晰可聞。
“發生了什麼？”洛蹙緊眉頭，忽然響起的槍聲，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要是那樣的槍聲在一開始就存在反而沒有什麼，但卻是隔了許久，響起了第一聲，這就不得不叫人意外了。
因為一瞬的分神，洛原本就疲於招架的最速之劍，再次從他的身體中間劃過，將洛的身體攔腰斬斷。
身體斷裂的同時，披在身上的服裝驟然開始燃燒，隨後鍛鍊的兩截身體化作兩團赤紅的火焰，分別帶出一道橘紅軌跡，卻只能貼著達克的肩膀，在他的外套上留下淺淺的燒蝕痕跡。
“看樣子……坎帕斯得手了。”沉默了許久的劍客，這個時候忽然對洛開口了。
“哦？得手了是什麼意思？”洛維持著火焰之軀，唯獨腦袋恢復肉身模樣，反問達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個聲音，毫無疑問就是坎帕斯的“利刃簧壓”，如果沒有絕對命中的把握，他是不會用那把槍的。”
“這也就意味著，這把槍的槍聲響起，你的某位同伴已經中彈，也有可能已經死了。”達克似乎是為了讓洛產生更大的動搖才故意說的這番話。
事實上，他的目的也的確達到了，雖然洛讓自己相信其他人，但是經過他這樣的已說明，無論真偽，洛不覺之間已經開始有些擔憂起其他地方的戰況。
“是嗎，我倒是覺得，有可能是你的同伴，已經被逼迫到了絕境，不得已使用了這把槍械呢。”洛假裝不屑地笑著，回應道，但實際上，在心中某些不詳的預感卻開始愈發強烈。
“洛！”就在洛才對達克說出這一句話，在耳邊忽然便傳來了伊緊張的一聲呼喊。
“怎麼了？”洛忙回問。
“艾莉……艾莉她……”後面的話，伊難以說出，但其中是什麼意思，其實無需說明，洛大概就能明白。
耳邊還在呼呼作響的劍風消失了，伊繼續的言語消失了。
這個世界都彷彿失去了聲息。
啊，天空都在搖晃。
不，在搖曳的是自己的身體，身體在這一刻似乎被抽乾了力量，失去了支撐，往後蹣跚起來。
達克聽不見伊的話，只是在一旁有些疑惑，自己的話讓他能夠動搖到這樣的程度，甚至就像是要放棄抵抗了一般。
還是說，這是表象，他引誘自己出擊所要做出了假象。
達克退到一側，小心翼翼地看著洛，劍刃試探性地往前伸出，但洛毫無反應，甚至感覺他手中的劍隨時都會因為無力而墜落在地。
如果是表演，有點太浮誇了吧。
達克忍不住想，但出於謹慎，還是只是往前微微試探了一下。
劍刃貼著少年重新肉體化的赤裸身軀劃過，然而後者只是茫然地站著，微微往後昂著腦袋，顯得恍然，失神。
“這都沒有反應？”剛才那一劍，可是無限貼近了他的心臟位置的，出於謹慎達克才沒有真正的刺出。
不死者的要害就是這裡了吧，但是他卻能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外。
如果說是表演，那只能讚歎一聲勇氣可嘉，至於是否明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了！”達克下了決心，無論這是真是假，只要是機會，都不應該放棄進行嘗試的可能。
劍隨心而動，在想法抵達的時候，身體和劍刃已經將其付諸現實。
放慢無數倍來看，達克的劍穩穩地瞄準了洛的心臟。達克有著十足的自信，洛若是再不加設防，自己完全可以憑藉著一劍之間將他的心臟剜出，到時候，難以企及的勝利也就在眼前了。
洛翻動劍柄，表情在瞬間變得無比猙獰恐怖，足以嚇哭再大膽的頑童，甚至比得上來自地獄的惡鬼。
他的眼中閃爍著極度的狂暴和冷漠，適才還空洞無比的周遭現在充滿了令人不快的氛圍。
於是，他翻轉手腕，劍同樣隨之翻轉一週，貼著刺來的劍刃擦出一連串星火。
“滾！”
星火開始閃耀熄滅之前，劍刃便已經裹挾瘋狂斬如肉體，內臟和骨架在這一劍之下脆弱不堪，宛若泡沫般一劃就斷。
血水和內臟傾瀉，而那聲震耳欲聾般的呵斥才傳入耳中。
等到眼中血光消失，身體重新恢復知覺的時候，再看眼前，早就沒有了對手的身形。
“你，做了，什麼！”暗璃衝著再次被困住的坎帕斯咆哮，此時的她還並未知曉這一槍對遠方的同伴已經造成了足以致命的打擊，只是為剛才的失手感到極度的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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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種惱火還有一定程度來自剛才坎帕斯的話語對自己的影響。
“我沒有做什麼，我們是敵人，不要忘記這一點……呵呵，不過我剛才說的話，你仔細地想過了嗎？”坎帕斯冷笑著，繼續試圖動搖面前的少女。
“你，休想，再，欺騙，我！”暗璃已經做好了對方無論說什麼也不再去聽的打算。
然而坎帕斯卻根本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他看得出暗璃的內心實則在為此掙扎，所以也不妨火上澆油。
“放棄吧，那個叫洛的人根本不喜歡你，一開始其實也是用什麼手段欺騙了你，你才會對他死心塌地的吧。”
坎帕斯半是猜測的話語，再一次準確地刺中了暗璃的心。
“才不是！才沒有！老公，他，才……”暗璃陷入了某種焦躁的情緒，她想要說服面前的人，但實際上卻連自己都難以說服。
自己一開始，難道不是被欺騙的嗎？老公，洛，那個男人，他不是騙自己是同族才……後來……後來……
這種動搖，隨著情緒的發酵越是變得折磨人。
對於情商不足，並對感情無比在意的人來說，更是一種最為恐怖的精神折磨。
幾乎令人崩潰的折磨。
暗璃抱著腦袋，蹲下，瘋狂地對自己不斷絮絮叨叨地說著“不是，這樣。”之類的話，卻沒有注意到，再次解開束縛的坎帕斯，此時已經將槍口對準了她的頭顱。
“既然痛苦的話，那麼我幫你結束這一切吧，可憐的孩子。”
藍色的光束，穿過整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