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在笑,自然也沒有人再開口。
他們的呼吸都在同一時間不約而同地屏住,警惕地大量著四周。
“哈啊……”
笑聲第二次傳來,比上次的更加清晰。
徐浩之猛地一個激靈,抬起手電就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照去:“那、那裡……”
——有人在那片黑暗中。
這個念頭躍上他們的腦海,瞬間讓他們毛骨悚然。
先前他們在這棟廢屋中感受到過的、令人心慌的空無一物,在這時居然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好事。
“誰……”桃白業大著膽子問道,聲音一時間竟也有些發顫,“是誰在那裡?!”
在尾音陡然尖銳起來的聲音劃破黑暗,刺痛它留出墨色的鮮血,那些血流淌著話語的最後尾音,“裡——”、“裡——”。
回聲令人更加不安,它在走廊裡徘徊著、越走越遠,遠到甚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響。
徐浩之的寒毛都立了起來,而一團漆黑的校舍中,也傳來了對那迴音的回應:
“嘻嘻。”
仍是笑聲!
似乎正在暗處愉快地窺探著他們的驚恐。
樓梯上的三人不由得捱得更緊了。
洪夢昊小聲地問道:“是不是哪間教室裡……有人?”
然而先前他們曾一間間調查過那些房間,從未看到過類似的跡象。
“那、是不是有什麼……”桃白業吞了口唾沫,“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別說了!”洪夢昊顫抖著制止她,“這樣猜測下去根本沒有頭!”
“哈哈哈……”
笑聲就在這時再度傳來。
三人一下子都繃直了身子,緊張地盯著聲音的來向。
那笑聲漸漸地消失在了走廊深處。
有好一會兒,徐浩之甚至忘記了自己該怎樣呼吸。
他們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黑暗中的呼吸聲微弱了下來。
而走廊裡,也伴隨著他們的沉默,沒有再出現聲響。
——最磨人的並非那些聲音,而是他們的恐懼。
“夠了!”沉默又一次被桃白業打破,她猛地站起身,“別躲躲藏藏的了,出來!”
“?!”
“桃子?!”
“不然呢?!你們要一直這樣擔驚受怕嗎!”桃白業惡狠狠地瞪向同伴,“我可不要!”
她向下邁出一步,腳在水泥地上踏出巨大聲響——她是故意這樣做的,好似這樣就能驚動屋子深處的、無論什麼。
“是人是鬼都給我出來!”她郎聲說道,“來讓我們看看啊!”
徐浩之驚恐地用手電照向走廊入口,他的手不主地顫抖著。
他害怕,怕在桃白業的蓄意激怒之下,那裡真的出現了什麼——蒼白的手、半透明的人影,諸如此類。
但什麼都沒有。
黑暗依舊,笑聲也沒有再度響起。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它太過劇烈,彷彿要一口氣躍出胸腔。
“好吧。”桃白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既然你不出來,就讓我去找你吧。”
“等等?桃子——”
“就像她說的,猜測是沒有盡頭的。”她比了比洪夢昊,“既然這樣,就去找真相好了。”
“——”太直接了。
典型的桃白業式思維。
“雖然或許是這樣沒錯……”同時,她的話也噎得洪夢昊說不反駁來,“可是,這樣做太危險了!”
“古人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桃白業“咯咯”笑了起來,“而且你覺得我們一直呆在這裡,就沒有危險了嗎?”
洪夢昊一下有些說不出話來。
桃白業的話有她的道理,無論盤踞在這大屋裡的是什麼,它又是困住他們,又是嚇唬他們,看樣子一點也沒有放棄的意思。
並且,從一開始了無聲息,到現在發出聲響——那東西也在越來越靠近他們。
可正是這點讓洪夢昊越發不安起來。
“就算、就算是這樣……”她不住地嘀咕著。
“我和她一起去。”徐浩之說。
兩人的目光一下子向他聚來。
“我同意桃子,坐以待斃不是方法。”他說,發現桃白業笑了一下,“與其等對方上門,不如主動出擊。”
既然是主動出擊,那麼適當的冒險絕對能夠接受,這就是他現在的態度。
洪夢昊垂頭,沒有言語。
而桃白業已經衝他伸出了手:“走吧。”
她在笑,連眼睛裡也有笑意。
那雙杏仁眼一笑起來就微微眯起,看起來更加俏麗可人。
當然,尚且年幼的徐浩之察覺不到這點,他最多最多、能意識到眼前的女孩兒心情不錯。
——即便在這種環境下,有他在身邊,她就會覺得開心很多。
幸好他們是兩個人一起被困在這裡。
徐浩之握住了她的手。
“等等。”洪夢昊忽地開口了,“我也去。”
“哎呀,這還真意外。”桃白業看著她,“你意識到獨自行動是恐怖片裡的必死FLAG了嗎?”
“這句話我要原模原樣地還給你。”洪夢昊澄著她。
“切。”桃白業撇嘴。
“好了,我們走吧。”徐浩之急忙圓場面。
他不是不明白洪夢昊的考量:
分開行動意味著其中一方會失去光源。
誰都不想成為陷入黑暗的那一方。
所以,最好的方法仍是他們共同行動,冒險也好、保守也罷,都是如此。
手握唯一光源的他現在成了三人中打頭的那個,他帶頭向黑暗最深處走去,手電的光一點點破開黑暗,又被更多的陰影吞沒。
“嘻嘻……哈哈哈……”
笑聲又一次傳來。
三人都不由得一縮,卻也同時意識到,那聲音更近了。
——它的發源地就在他們前方。
徐浩之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又握緊了手中的手電筒。
他們繼續向前走,笑聲又傳來了一次,這次他們聽出來了,它來自最深處的那間教室。
“最深處”這個形容詞本身就給人相當不妙的感覺,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們可沒有退卻的餘地。
所以他們還是徑直走到了那間教室的門口,他們站在教室前,互相望了一眼。
恐懼與不安已經讓方才還在爭執的他們緊緊團結在了一起。
手電的光從門上晃到視窗,那扇窗戶與這棟建築物裡的其它窗子一樣,髒得看不見裡頭。
徐浩之只得認命地看著教室的木門,門上綠色的油漆已經剝落了,它看起來就像是個恐怖遊戲裡的場景。
他把手搭在了門把上,又扭頭向著自己的同伴詢問:“那……開啟了?”
剩下兩人沉默地看著他,無聲地等待著他的行動。
——既然已經來到了這一步,他們沒有選擇。
徐浩之抓住那些尖叫著逃竄走的勇氣,緩緩開啟了門。
“吱——呀——”
先前還隱約飄蕩著的笑聲瞬間消失不見。
徐浩之僵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教室。
教室是空的,沒有人,桌椅擺放整齊,彷彿它們的主人方才才離開般。
他沒有動,身邊卻似有穿堂風掠過,脊背上一陣顫慄,寒意從腳底一路掠至頭頂。
封閉的房間當然沒有風。
那麼,他感受到的寒意是什麼?是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啊。”桃白業在他身後開口,猶如一記悶錘狠狠將他錘回現實。
身後的女孩兒說這句話時全然不像是害怕的樣子,眼前的“全無一物”讓她放下了心。
而最讓徐浩之恐懼的,卻正是這空無。
桃白業從後頭推了推他:“進去看看吧。”
——既然來都來了,乾脆看看吧?
徐浩之不確定桃白業的字典裡沒有什麼詞,但“不撞南牆不回頭”肯定存在於那裡。
他近乎踉蹌地進入教室,小腿險些磕到了桌腿上。
桃白業和洪夢昊跟著他進來了,他抬起手電四下打探著,光圈中仍然什麼也異狀也沒有。
“也許它害怕我們。”他喃喃自語。
“哈?”
“你看,不是有說法是進門前敲個門,阿飄就會散開嗎?”徐浩之閉了閉眼,“所以,我們打開門後,它才不見了。”
“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要特地發出聲音讓我們聽見?”洪夢昊一連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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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徐浩之退卻了。
“更何況它還把我們困在這裡、不讓我們離開?!”
“行了吧,浩之只是提出了個假設而已。”桃白業“嘖”了一聲,“也沒必要這麼生氣吧?”
“我才沒有生氣,我只是……只是——”
“害怕。”桃白業平靜地把她沒有說出口的詞彙說完。
洪夢昊噎住了。
她知道桃白業沒有說錯。
但她卻不能理解桃白業為什麼能用那樣平靜的口吻說出這件事。
“我……我是很害怕、沒有錯……!”她說,“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恐懼與不安,讓她更加激動了。
諷刺的是,幾分鐘前,正是相同的情緒讓她壓抑下了對桃白業的不滿。
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窗邊,狠狠敲打著窗戶:
“我們被困在這裡了!”
“咚”,被搖晃出聲響。
窗框“咔只”作響,隨著她的動作不住震動。
“就是它……是它們——是那些東西困住了我們!”她幾乎是叫喊出聲,“害怕這些……有什麼不對嗎!”
“哐當”!
桃白業狠狠推倒了一邊的椅子。
“就算是這樣。”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你也不能遷怒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