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腳步聲在樓梯上徘徊著。
黑色的巨蟒——現在這樣稱呼這道樓梯未免顯得有些過於誇張了。
雖然屋子並未因年歲而改變,但他們著實已經長大,對現在的他們而言,這段樓梯一點也不顯得龐大漫長。
但即便如此,它依然給他們帶來了十足的壓抑感,天花板總讓人覺得很低,樓道也顯得過於狹窄。
“現在應該不會有這樣的地方了吧。”洪夢昊望著頭頂喃喃自語。
她手電的光照到了一片深灰色,水泥天花板上似乎有些汙漬,在這樣的廢屋中,這樣“正常”的景象竟讓人有幾分安心。
宵若夢手中的光源則一直沿著扶手照著,那裡曾經是深紅色的陶瓷,不過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了暗褐色——也不知究竟是什麼造成的。
徐浩之覺得那大概是和窗戶玻璃一樣的東西,當他們看見那些窗子時,宵若夢就曾經發出感慨:“好髒。”
“那些東西擦不掉。”洪夢昊對她解釋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
“用指甲摳也沒法留下痕跡。”徐浩之也在一旁補充,“跟在外面貼了層紙似的。”
“你們都試過了嗎?”宵若夢向他們兩人發問。
“在當年,是的。”徐浩之點了點頭。
——在那種絕望的場合下,所有能嘗試的地方,他們都理所當然地盡力去嘗試了。
宵若夢當然明白他們所言非虛,但在走到第一個樓梯間時,她還是走到窗前,自己打量起了那扇窗戶。
“看不見外面。”然後她說,聲音很平淡,像是早料到了這點一樣。
“這麼髒,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洪夢昊這樣回道。
“如果真的只是髒東西的話……”
“小夢,你想到了什麼?”徐浩之皺起眉,手電的光不由自主地掃向宵若夢。
“不覺得很像嗎?”宵若夢看向他,又因為照向眼睛的光亮而微微錯開目光,“這扇窗戶和那些門。”
“——”
徐浩之眯起眼,仔細打量著身邊的這扇窗。
被覆蓋汙漬、無法看清外頭,紋絲不動、無論他們如何努力都沒法開啟……
“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汙漬。”他說道,“而是用來阻擋我們視線的東西?”
“是的。”宵若夢回答道,“用來讓視線封閉、讓你們看不見外頭的……道具。”
就像那條長街上的空氣牆一般。
阻隔、封鎖、淹沒。
讓他們恐懼的同時,也讓他們收到的資訊得到了限制。
有一陣子的沉默。
“我記得,最初我們進入這裡時,窗戶就是這副模樣……”而後,洪夢昊喃喃道。
她忽地意識到這個事實,加上宵若夢提出來的新的解釋,一股寒流瞬間掠過她的脊背。
——也就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被這屋子盯上了嗎?
洪夢昊輕輕咬住了唇。
若不這樣,她覺得自己的牙齒會禁不住打起顫來。
事情過去許多年,可當時的恐懼又在她的身體裡復甦,她一直以為,是他們在這裡做了些什麼才惹怒了屋子,讓它將他們困住、一遍又一遍地恐嚇。
但如果不是那樣的話……
“看樣子,當年我們還真是倒黴透頂啊。”徐浩之說道,聲音裡透出了幾分苦澀,“無緣無故就被它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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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和洪夢昊想了同樣的事。
後者向他看去,手電的光芒搖搖晃晃;而徐浩之的手電仍停留在窗上,似乎那骯髒的表層就是他苦澀的凝結。
但他仍是繼續說道:“不過……”
“不過?”洪夢昊挑眉。
“當年就只是當年,現在,它毫無疑問是衝著我們來的。”他說。
這句話出口,四周的空氣西似乎有了微妙的轉變。
細小的灰塵在半空飛舞,微弱的嗡鳴聲迴盪在空曠的教學樓中,讓牆壁發出了輕微的顫抖。
當然,這一切在場的三人都一無所覺,他們還沉浸在各自議論的餘韻中。
徐浩之的話引發了一陣微弱的嘆息,接著洪夢昊把手電移向了向上的樓梯。
“說得沒錯。”她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堅定的意志,“我們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而來的,不是嗎?”
剩下的兩人一起向她看來,徐浩之沉默了一小會兒,開口說道:“要做戰前動員,你還差遠了。”
這話讓洪夢昊瞬間有些窘迫,她別開腦袋,臉在黑暗中有些發紅:“什、什麼啊……!”
“不過,她說得沒錯。”宵若夢在這時說道,把話頭引向了她自己,“也不是在這裡耽擱的時候了。”
“嗯。”這回,徐浩之點了點頭。
“……差別對待。”洪夢昊嘀咕著。
徐浩之對此決定徹底無視。
他們又開始向上走去,方才的對話讓行走的氛圍輕鬆了不少。
有那麼一會兒時間徐浩之想著,當年,在發現教學樓的入口消失前,他們是不是也曾有過這樣的對話,但所有念想最終無疾而終,他發現他所有關於那時的記憶都已被一個慘痛的畫面取代——所有人都明白那畫面是什麼。
而現在的他們已經越過樓梯間走向二樓,他們在那裡略做停留,用手中的光源照向兩邊。
漆黑吞沒了光線,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沒有看見;聲音也是,什麼聲音也沒有傳來。
那個消失在學校中的女鬼,並沒有在這裡等待著他們。
——但她一定就在這裡。
在這個糟糕無比的建築物的某個角落中。
於是他們沒有停留。
再往上走,二樓與三樓間的樓梯間看起來像是樓下那個的複製品,宵若夢把眼睛湊在窗戶上看了一眼,而後衝其他人搖了搖頭。
看不見。
她說。
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某處、某人發出了輕笑。
無人聽見的輕笑散開在空氣裡,如同微量的糖被灑進水中。
其量不足以讓人察覺到水中的甜味,然而水的質地著著實實已經被改變。
他們便伴著毫無甜味的糖水向上走去,這已經是這棟教學樓裡的最後一段臺階了。
桃白業——
徐浩之在心底回想著那個名字。
她一定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