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並非什麼很大的聲響。
它充氣只是聲淺淺的輕笑，但在這安靜至詭異的走廊裡，依然能夠讓三人聽得一清二楚……
不，就是要讓他們聽清楚的才對。
三道手電的光線幾乎一瞬便已移向那聲音的來向，它們的光圈都帶著輕顫，足以說明他們此時的心情。
徐浩之覺得自己的手心出了冷汗，他瞪大眼睛注視著聲音傳來的黑暗，然後清清楚楚地、又聽見了那裡再度傳來了一聲——
“嘻。”
輕笑。
鬼魅一樣在半空中飄浮。
而手電的光沒有照到任何事物。
“誰……是誰？！”洪夢昊高聲嚷道，聲音因極限而有些失聲，“是……桃白業嗎？！”
“嗎”、“嗎”……話語的尾音迴盪著，它們飄蕩進黑暗中，於狹窄的牆壁間不斷折返，而後逐漸消融。
尾音消失了。
徐浩之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飛快地在胸腔裡鼓動著。
一小段沉默降臨，他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沒有那麼長，他逐漸平順著自己的呼吸。
而，彷彿是察覺到了他此時此刻的動作般。
那黑暗中，又一次傳來了新的聲響：
“哈哈。”
——在笑聲。
淺淺的、若有若無的。
可那聲音絕不像是有人正因為歡樂而輕笑，它生硬而扭曲，像是硬擠出來的似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扭曲感覺。
在眼前這樣的黑暗中，這種感覺被成倍地放大，因而顯得格外滲人。
徐浩之掌心中的冷汗更多了，他不斷地移動著手電筒，那光圈照見了走廊裡虛空般的漆黑，也照見了稍近一點兒的牆壁與教室，但是……
卻始終沒能照見發出那笑聲的罪魁禍首。
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喉嚨發出“咕咚”一聲。
“它、在暗處。”他強撐著說道，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它、一定是……躲在了黑暗裡。”
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是他們還沒有看到而已……他們所站的位置不適合觀察而已。
這種話，在眼下的狀況中，自然沒有人會相信。
但徐浩之真正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繼續走、一定……能發現那東西。”他說著，挺直了脊背，“我們一定能夠把它揪出來。”
當他站直了以後，才發現自己背上也滿是冷汗，它讓衣服緊貼住了脊椎，更加清晰地提醒他：他正在害怕。
而洪夢昊則以一種“你瘋了嗎？”的眼神注視著他——好吧，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
她應恐懼而近乎畏縮地小心謹慎，幾乎每次有人提出積極的行動，她都會保持否定態度。
“我們都到這裡來了，現在剩下的就只有前進一途。”他只好說道，心“砰砰”直跳，氣息卻在這之中漸漸平穩下來，“難道現在你還想說‘趕快回去’嗎？”
洪夢昊當然不可能那樣說，可她依然相當遲疑，手電在她的手中搖晃了一下。
她說：“就、就算如此……也用不著特地向那種地方走吧？”
充滿驚恐的試探，她希望能以一個不那麼恐怖的方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徐浩之則相當懷疑那種方式是否存在。
“但是，那是最快的方法。”宵若夢就在這時說道。
“的確如此。”徐浩之點了點頭，“要找老虎的話，當然是向虎山走比較快吧？”
偏向虎山行之類的行為也有其必然的理由。
洪夢昊頓時沉默下來，她無言以對地注視著兩位同伴——
她知道在這件事上，他們是對的。
的確沒有比向著怪異事件發生的地方走去更好的找到鬼的方法了。
先前聽到那聲音的恐懼漸漸消退後，她也多少開始冷靜地思索這件事，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呼吸裡滿是陳舊的味道。
“好吧、好吧，那就去吧。”她嘀咕著說道，“不過，在那之前。”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耳熟。
徐浩之向她看去，果不其然，她又一次開始鼓搗起自己帶來的挎包。
然後……從裡頭拿出了一捆繩子。
“這是？”
“把這個綁在手上吧。”她說，“既可以防止我們走散，也可以……確認是否是本人。”
徐浩之和宵若夢面面相覷。
洪夢昊比他們兩人加起來考慮得都還要更多。
之前他們都未曾料到這一點——
既然屋子有帶來幻覺的能力，那麼它是不是也能偽裝成他們中的一個呢？
他們中……
會不會已經有人被替代了？
“我們自進入這鬼地方後就一直在一起。”洪夢昊說，聲音滿是苦澀，“不太可能被掉包了。”
“說得也是。”徐浩之點了點頭，拉過繩子的一端，“那麼，前頭交給我吧。”
“後面交給我。”洪夢昊說，她看向宵若夢，“小夢，你走中間。”
事情很快就這麼決定下來。
一條繩子將他們連在了一起，徐浩之拉了拉幾人間的部分，發現這條繩子比他想象中的要長上不少——鬼知道洪夢昊是怎麼把它塞進包裡了。
但這不重要。
有許許多多的事，在眼下這個時間點上都顯得不甚重要。
他們開始向那黑暗中摸索前行，手電的光一點點破開漆黑濃郁的黑暗，地面一截又一截地出現愛面前，教室的木門一扇又一扇地掠過。
在這種情況下，徐浩之忽地明白了方才洪夢昊詢問他們門牌的用意：
這裡比在學校時那反覆無窮的樓梯還容易讓人困惑，缺乏門牌、一模一樣的教室門與同樣骯髒看不見內裡的窗，它們共同構成了諸多一致、重複的單元，僅僅經過幾間教室，他稍一走神，便已數不清自己到底經過了多少扇門窗了。
猶如陷入了一個重複不斷的幻境中般。
而那發出笑聲的東西，始終沒有在他們面前出現。
——這樣不行。
他想，努力驅使著腦袋飛速運轉。
如洪夢昊所說，他們的確是在一個地方繞圈子，若真是這樣，無論他們走上多長時間都不會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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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們”。
三人一起。
徐浩之忽地停下了腳步。
“我一個人走到前頭去看看。”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