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裡什麼的。
徹夜徹夜地睡不著覺什麼的。
渾渾噩噩不見天日地度過一整天什麼的。
竭盡全力也就只能諾動半步什麼的。
被質疑、被嫌惡、被放棄、被各種各樣刻薄的言論評價、被強迫喝下道士的符水、
她、身在曠野。
曠野無人。
無邊無涯、無日無月……
洪夢昊在顫抖中向前走去,她的一舉一動都引發無數的顫慄。
不要向前了,有個聲音在說,你所做的事毫無意義。
可這件事她難道沒有想過嗎?
所有放棄的可能難道不已被她細細斟酌嗎?
她何嘗意識不到自己的無力、不覺得所有一切都是徒勞的掙扎?
腦袋裡的那個聲音正在要求她向著更深處前行,那想法如同一隻小蟲不斷地啃咬著她的神經。
而更深處,她其實窺見過那裡:
那地方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受不到,所有一切都被泥濘吞噬,萬事萬物被淹沒其中。
然而,身側玻璃內的黑影卻在述說著截然相反的欲求:往前走。
“‘啊,是啊,我的信。’齊念秋輕聲笑了,‘你還帶著它嗎?’”
“不要回答她。”洪夢昊喃喃道,自言自語的聲音多少驅散了一些腦海裡的聲響。
她總是這樣做——除非她真的疲憊到一點力氣也沒有。
那種狀況下的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手指無比沉重,她正不斷向著遙遠的曠野墜落。
一旦真的墜進那裡,世間一切就會對她來說就都毫無疑義,她不想那樣。
尤其是現在。
現在的她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她至少能以此為動力向前行進。
“‘嗯。’宵若夢應答了,她在對方的聲音中不住地顫抖,但她必須得回答這個問題,這是她來這裡的目的之一。”
黑影越來越多了,從一開始只能看到一位女性的身影,到後來整個窗戶前都站著它們的同伴。
它們將話語傳遞給洪夢昊,可它們從不出聲、也不談論自己的事,或許,是因為它們沒有那種力量吧。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又或者,她可以換一種說法——它們沒有被賦予這種力量。
洪夢昊輕輕咬了咬牙。
“‘小夢……’”
然後這一行字出現了。
接著,是下一行:
“‘喂喂,這可不能算是遊戲的一部分吧?’”
抱怨的人是那個少年。
他們或許正坐在什麼地方,正肆意談論著這屋中的狀況。
那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糟糕的氣息在空氣裡不斷凝結——洪夢昊不知自己是怎樣感受到對話中的氣氛的,那大概是某種通感。
文字,眼前的這些文字似乎帶有溫度和味道,那些東西在空氣中不斷地飄散,讓她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些什麼。
“陣該死。”洪夢昊甩了甩頭,“他們能影響我,但我卻不能影響他們?!”
無力感正在她的胸口翻騰,她咬了咬牙,腦袋裡那總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聲音再度冒了出來:“你什麼也做不到。”
“嗚……”
洪夢昊嗚咽一聲,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每次吸氣、呼氣都像是有千根針順著氣管蜿蜒,刺痛扎得她的肺部鮮血淋漓。
那並不是真實的疼痛——可幻痛一樣幾乎要了她的性命,它們讓她眼前一片漆黑,讓她又開始向深處滑落。
“不行,小夢……”她在掙扎。
“你確定你能幫上她嗎?”聲音黏黏糊糊,“你也看到了,和那女生說話就是她來這裡的目標。”“‘這的確不是,但沒有任何規則規定,我不能發表議論。’”
“‘即便這會被記錄進遊戲的過程中也一樣?’”
“‘……即便如此,也一樣。’”
僵硬的、不快的空氣。
如同當她開口傾述時,家裡的空氣一般。
四周像有一面該死的牆,它透明、卻堅不可摧,她被那東西困住了,無論怎樣叫喊都發不出聲響。
“嗚、嗚嗚……”
她想——她想打碎那面玻璃。
希望有人能聽見她的聲音,希望有誰能或多或少地回應她的聲響。
彷彿回應了她的期待般出現在那裡的少女,衝著她露出了稀薄的微笑。
“可惡……可惡……!”
——至少要見到她。
要看著她的眼睛,詢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對她而言……是這故事中所有的一切。
“‘但你應該換種方式議論。’”
“‘你的意思是?’”
黑影站在她身邊的窗戶內,它們中的一些融化成了文字,而剩下的卻是在注視著她。
“‘比如,用你自滿的文字來說些什麼,嗯?你不還在黑暗中呆著嗎?’”
“‘——沒有這個必要。’”
洪夢昊發現,它們的目光有著自己的方向。
“‘還真是頑固啊……不,不對。’”
“‘別故意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到底想說什麼?’”
它們——在示意她向那個方向走;洪夢昊的精神幾乎為之一凜。
“‘你已經意識到了吧?’”
“‘什麼?’”
她宛如在曠野中看到了一盞明燈。
“‘這個遊戲,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別開玩笑了!’”
洪夢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她覺得自己幾乎是在爬行,是在不斷掙扎著向前蠕動。
“‘那麼,乾脆還是繼續回到故事裡吧。’”
“‘我們原本就應該這麼做。’”
她咬著牙,步履蹣跚;身邊的文字還在凝聚,但玻璃那一端的兩人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而後,新的話語才又再度出現,猶如水汽在半空中漸漸凝成細小的水滴:
“齊念秋繼續說道:‘你的每一封信,我都會看。’”
“不……”
“然後,小夢回答她:‘你的信,我也會看。’”
“住手!”或者至少,等一等她。
“‘但不包括這一封。’齊念秋微笑著說道。”
腳步加快了,她不斷穿梭在各種各樣的文字間,那些黑影目送著她的旅程,如同目送著西西弗斯將石頭推上山崗。
那推動永遠不會結束,而她的道路也像是永無止境。
不,她不接受那樣的結局。
洪夢昊猛地停下了腳步,望向身邊的窗戶。
她抬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在她身前,屋子的道路忽地分成了許多條,向著各個方向蜿蜒。”
PS:部分句子出自標題那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