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徐浩之立刻抓起手機回信。
“就是前幾天的事。”洪夢昊幾乎是秒回，“你們班上沒人討論嗎？”
“我不怎麼社交。”徐浩之說。
這是事實。
因為桃白業的緣故，他習慣獨來獨往，自然也就和班上的流言蜚語劃清了界線。
最主要的消息來源因而成了桃白業……但她並非萬能，再加上她比較喜歡呆在他身周，訊息不靈通也是常有的事。
“上網。”然後洪夢昊這樣說了，“用你們學校的名字就能夠搜到。”
“嗯，我去書房。”徐浩之這樣回道。
他扭頭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桃白業，想了想，最終隻身出了房間。
書房裡有他家唯一的電腦。
客廳一片漆黑，時鐘的“滴答”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父親今天也仍不在家，因此家裡只有他一個人在——儘管如此，不遠處無光的黑暗還是讓他覺得像有另一個人隱藏其中。
唯一的光源來自手機，它照亮了方寸大的地方，讓徐浩之隱約想起在廢屋裡時的狀況。
可現在比那時好上太多，他暗想，更何況，這只是在家中步行。
晚上，當他們返回婚宴現場時，他和洪夢昊交換了手機號。
“這樣方面聯絡。”對方說，聲音有些硬邦邦的。
徐浩之一點兒也不奇怪她這樣的態度，畢竟他可是以半威脅的方式將她拉入了這件事中。
“另外，把你在哪裡上學告訴我。”而後，洪夢昊又說，“還有別的……能說什麼儘量說。”
“可以。”徐浩之乾脆地同意，只是作為學生，他著實也沒有什麼別的可說了。
桃白業在他身邊飄蕩著，她聽著他們的對話，忽地開口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
“關鍵詞多一些，比較好調查。”洪夢昊這樣說道，“而且，反正我們是姻親，這些事不難知道吧？”
“哈，說得也是。”徐浩之短促地笑了——一樣的說辭先前曾被他用來威脅，現在又反作用在了他身上。
簡直就像他們間有場交鋒正在進行一般。
猶如他們在共同前行時，亦在相互對抗一樣。
“那麼，再會吧。”他說，看著眼前女孩的臉因厭惡而扭曲。
“這件事之後，我可一點兒也不想再看見你了。”然後她這樣說道。
——於是，現在，她為了結束這件事而發來簡訊。
徐浩之走進了書房，推開門，迎面而來的便是書頁的味道，在黑暗中帶著陳舊與腐朽的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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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的書不多，這裡大多時候都是留給他學習用的，電腦之所以放在這裡也是因此。
燈光接著驅散了黑暗，明亮的光線使徐浩之一陣安心，他坐在電腦前，在開機的間隙，又給洪夢昊發了條簡訊：
“你怎麼找到這事件的？”
“那個女鬼的姿勢很奇怪。”洪夢昊回道，“看起來像是從什麼地方掉下來似的。”
她也還沒有睡。
不對，原本這個時間點仍然醒著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徐浩之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十二點，日期剛剛變更——這正是他們當初前往廢屋的時間。
一陣寒意掠上心頭，他猛地甩了甩頭將它拋開，心想洪夢昊這麼多年裡，“夜遊神”的狀態或許一直沒有改變。
人終歸也不是那麼容易就發生變化的。
正想著，洪夢昊的下一條簡訊已打破了他的思緒：
“所以我就嘗試著以墜樓為關鍵詞進行搜尋，結果就找到了這條新聞。”她說。
事情被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她大概嘗試過許多關鍵詞，最終才決定了這一個吧。
“是在我們學校裡自殺的？”徐浩之問了一句。
“當然不是。”洪夢昊回答道，“是在回家路上……你一點都沒聽說嗎？貼吧裡有不少討論。”
“啊。”徐浩之發出了輕聲感嘆，“我不逛貼吧的。”
要是桃白業在這裡，大概已經開始取笑他的孤僻了吧，那女孩全然沒有一點兒她才是他孤僻源頭的自覺。
徐浩之懷著幾分複雜的心情開啟瀏覽器，洪夢昊說得沒錯，貼吧裡滿是討論自殺女生的貼子。
他很快找到了那條新聞，上頭只簡單記述著初中女生墜樓生亡，她的父母痛不欲生，警方懷疑是自殺云云。
監控攝像頭拍到了她跳樓的瞬間，她把鞋子脫下、整整齊齊地擺著，而後向天空伸出了手——
徐浩之覺得自己右眼的眼皮正在跳，他順著標題搜了好幾條新聞，終於在其中一條看見了張模糊的照片。
那照片幾乎看不見五官，但徐浩之還是認出了她脖子上的胎記。
“……”
有好幾分鍾時間，他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
即便燈光也不能讓他感覺到絲毫輕鬆，他閉上眼睛，回想起在圖書館裡遇到的少女。
她說，她覺得他很勇敢，可她不知道他只是因為曾死裡逃生而自暴自棄，也不知道他根本沒有任何地方值得她羨慕。
現在她死了，而他還活著，從那廢屋中借來的生命仍存留在他身上，他不由得想，不如乾脆讓她奪走它就好了。
徐浩之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夜晚的空氣彷彿太冷，讓他覺得身體深處一片冰涼。
他繼續翻著新聞。
有一則新聞採訪了她的朋友。
那女孩兒說：“她這段時間一直顯得很不安，那天回家時也很恍惚，沒想到……”
說著說著，她泣不成聲，但隨後，她說：“她在自殺前說了句很奇怪的話。”
“什麼？”記者問。
“她說，今天天好藍。”
徐浩之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坐在電腦前又是一陣發愣，那三個字如同一個夢魘般不斷在他腦海中旋轉。
“對了，時間……！”他猛地意識到，一直在留意死者的身份，完全忘了檢視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自殺的。
新聞被飛速拉回了頂端，他看著上頭的數字，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那正是他遇到高中生的那天。
徐浩之渾身冰冷。
他還記得圖書館裡的那個女孩兒說，之前，她看到過他。
那他遇到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