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宵若夢抬起頭，蒼白、乾淨的臉上露出一絲困惑，“什麼？”
“你剛剛……”洪夢昊的目光在她和桃白業間來回，示意著方才她看到的事。
“沒什麼。”宵若夢說道，聲音淺淺的，像淺海的海浪，“只是在想，她到底遇到了什麼。”
“是、這樣啊……”洪夢昊只好說道。
宵若夢不說，她也無從猜測起，只好繼續向前走去。
——當然，她忘記了，任何淺海的後面，都有著深不見底的汪洋。
“就這裡吧。”徐浩之說。
他們已經走到了最近的一張桌子邊，徐浩之顯然不打算花費心思在“挑個好位置”這種無意義的事上，他們就那樣坐了下來，一時之間，又陷入了沉默。
無聲的時刻總是很多，更何況他們中最為聒噪的桃白業此時此刻昏迷在一旁，緘默不語彷彿成了交流時的貨幣，他們必須先將其付出，才能迎來下一個話題。
洪夢昊抬起頭望著窗外，外頭的桂花樹被夕陽拉出了一個長影，那影子恰有一半投落在食堂的窗戶上。
“這裡……”她喃喃說道，“時間一直沒有變化啊。”
“嗯。”徐浩之低頭看著桌子的邊緣，也回應道，“一直是黃昏。”
“你們有手機嗎？”宵若夢問，“看看幾點了？”
另外兩人好像這才忽地意識到有這個方法——或許是他們的大腦也同樣停留在了九年前的廢屋中吧，徐浩之不由得自嘲著。
自從洪夢昊說出“廢屋回來了”後，他總是不知不覺將這裡與那廢屋重疊，在各種事上，看得還沒有全然未經歷那場面“冒險”的宵若夢清楚。
他立刻去掏手機，那機子是上高中前，他父親為他置辦的，並不是什麼新機型，但至少可以讓他在面對同學不至於說出“我沒有手機”這種話來。
——但是，宵若夢……
剛剛她那樣說，是因為她沒有嗎？
在這個年代，還有人隨身不帶一臺智能手機嗎？
“沒有訊號。”那邊的洪夢昊已經拿出了手機，款式相當新，“時間……沒有在動。”
徐浩之開啟自己的，他盯著其中象徵時間的數字好一會兒，它們一直沒有變化。
網路自然也是連不上的，但電量卻實打實地在不斷流逝，他嘆了口氣，選擇關機。
他們聯絡不上外界——好吧，這件事應當說是在預料之中吧——既然如此，不如儲存一點電量，也許能夠派上用場。
洪夢昊也如法炮製，她把手機收好，忽地又說道：“但是，我們卻可以感受到時間在變。”
“是啊。”宵若夢點點頭，“時間……存留在我們的意識中，我們能感覺到它。”
這好似什麼高深的哲學話題，但它卻有一個格外實際的表象：
方才在長街上來回走了那麼一遭，又在驚恐中消耗了過多體力，他們的身體發出需求能量的訊號。
徐浩之感覺到了飢餓。
名為“空腹”的小蟲已經鑽進了他的胃裡，連食堂裡佈滿的油煙味，此時此刻在他聞起來，都像是美味佳餚。
他不由得露出苦笑——若此時桃白業沒有昏迷，她大概已經叫嚷了起來。
“不如先吃晚飯吧。”她說這麼說，“反正暫時也走不出這鬼地方。”
“桃子……”他在心底默唸著對方的名字，而後抬起頭，看向另外兩位女生：“你們要不要吃點什麼？”
“哎？”
“哈啊？”
“只是枯坐著也沒有意義。”徐浩之說，“不如來做點兒什麼吧。”
“做點兒什麼……你是說做飯嗎？”洪夢昊啞然。
“嗯，本來就差不多是晚飯時間了。”徐浩之點頭，試著讓自己積極一點兒，“廚房裡應該會有菜吧？”
“有可能。”宵若夢說，“去看看才知道。”
一行人向著後廚走去。
徐浩之用眼角悄悄瞥著宵若夢，後者似乎正在沉思。
她連沉思的表情也像是與這世界隔著層水幕般，誰也說不準內裡有些什麼。
他有些心顫，宵若夢卻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他投來困惑的目光，徐浩之頓了頓，問道：“你不覺得現在談晚飯，有什麼奇怪嗎？”
“提出這個意見的人來問這個問題，才有些奇怪。”宵若夢說，“只是仔細想一想，就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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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做這些事能讓你暫時分心不去想她的事，不是嗎？”她比了比桃白業。
“……是啊。”徐浩之又是一聲嘆息。
他們走進了廚房。
那裡的確有些剩菜，看起來像是沒有來得及收拾的。
或許是在那之前，這個世界就陷入了異變中吧。
——那些原本在這裡的人，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徐浩之想。
但他最終還是成功遏制住了那些想法，專心致志地注視起手邊的材料。
“沒有飯。”他說，“不過做些菜應該沒問題。”
“你會做飯？”洪夢昊問道，接著，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個相當愚蠢的問題。
是徐浩之自己提出要做晚飯的。
徐浩之勾了勾唇角，說道：“我可是獨自在家的孩子。”
……事實上。
總還是會有桃白業在他身邊的。
她會聒噪無比地說著這些或那些，只為了勾起徐浩之的回應；但要是他回應了，她或許會比先前更加吵鬧。
他不得不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才能忘掉這些事，他把精神集中在了火候上，洪夢昊和宵若夢都在一邊等著他，她們的目光正落在他背上。
飯菜的香味漸漸飄蕩，徐浩之拿捏著鹽和味精的量——他做的菜，雖算不上什麼佳餚，但他至少有自信比平日裡食堂那些大鍋煮出來的菜要好。
“看起來還挺不錯的。”當他把炒好的東西倒騰進食堂的盤子裡時，洪夢昊嘟囔了一聲。
“還是快點吃吧。”徐浩之這樣說道，把東西放在了桌上，“吃好了，我們也有力氣——”
他的話僵在了半空。
“怎麼了？”洪夢昊詫異地抬起頭，只見徐浩之正盯著廚房門口。
那裡有半個腦袋。
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