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之和宵若夢一起在走廊上行走著。
他們身周的教室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們能清晰地看到教室門前的門牌——那寫著的正是徐浩之班級所在的那一層,與他們所見的教室相符。
桃白業像是複製了無數個這一層樓,並把它們假設在了原本教學樓的上方,他們連續走了好幾層樓,所見的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色,沒有血跡,沒有看不清的教室門牌,自然也沒有那些黑影與黑色的手。
“這樣一看,總覺得事情壓根兒沒有任何變化似的。”徐浩之故作輕鬆地評價道。
他一手拿著滅火器,雙眼時不時地向四周望去,留意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女鬼。
桃白業暫時還沒有出現,但他絕不打算因此而放鬆警惕,無數相似、重複的樓層很容易就會讓人思緒麻木,徐浩之並不打算敗給這一點。
身邊的宵若夢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接上他的話題,她的目光向下移去,落在他的手上。
她問:“手還疼嗎?”
這個一個全然嶄新的話題了。
就在剛剛,徐浩之用拳頭砸碎了消防栓的玻璃,這才有了他手中拿著的滅火器。
“哎?”這問題讓徐浩之也不由得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掌,隨即,他苦笑一下,答道,“還好吧。”
“稍微……有點亂來了。”宵若夢低聲說,聲音曖昧不明,聽不出確切情緒。
“這種時候,就是應該亂來一點才對啊。”徐浩之咧嘴笑道,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嗎?”
現在的他們正在教學樓上徘徊。
一層又一層地尋過桃白業可能在的地方。
先前他們向下逃亡,現在,他們已幾乎把跑下來的樓層又追溯回原本的模樣,他們仍在向上走著……
他們知道桃白業此時此刻一定也還在樓上的某個地方。
那女孩兒現在一定也在尋找他們的蹤跡,他們對此都深信不疑,上和下在無窮中本就沒有什麼分別,只要他們持續走動,她遲早會在他們身前現出身姿。
畢竟他們是她的目標,當獵物大搖大擺地在自己的地盤上行走時,沒有人會就這樣放過他們吧?
徐浩之一邊想著,一邊將有些焦慮的心神安定下來;他透過身邊的玻璃窗向裡打量,平日裡熟悉的教室景色已讓他覺得相當遙遠。
夕陽仍在玻璃上反射出光芒,他深吸一口氣,撥出的氣讓玻璃上凝起一層水霧。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向裡張望,或許是在現在的狀況中,他更需要些許來自過往日常的慰藉吧;他看見了自己的位置,目光順著桌椅遊移,最終也看見了宵若夢的位置。
眼角瞥見玻璃上也出現了宵若夢的身影,她在他身邊,目光也落在了教室內。
徐浩之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小夢。”他忽然說道,“這件事結束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什麼意思?”宵若夢不解地歪了歪頭。
“那封信。”徐浩之轉過身,注視著她,“你今後……還準備一直把它帶在身上嗎?”
宵若夢不說話了。
她的目光沒有從教室裡移開。
——她現在也仍然帶著那封死者的來信。
雖然他們把書包都放在了食堂裡,但那時,徐浩之看見她把信從書包裡拿出,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它看起來已經被這樣摺疊過許多次,上頭的摺痕都已陳舊,徐浩之覺得自己的呼吸平白一滯,卻又很快被桃白業的叫嚷轉移了注意力——
現在想想,桃白業或許是故意那樣做的。
她讓徐浩之錯過了第一時間詢問的時機,現在再來開口,他總覺得有些怪異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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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而後他聽見宵若夢這樣回答,“我不準備丟掉它。”
聲音平淡,沒有任何抗拒,亦沒有對他此時此刻詢問的厭惡。
徐浩之忽地想問“為什麼”了。
他並不是個喜歡追究他人過去的人,可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什麼”成了他最想開口的話語。
要是現在不問的話……將來、是不是會永遠失去開口的機會?
這個念頭突地跳進了他的腦海中。
它苦澀、漆黑、刺痛,像吞噬了荊棘的枝條,將他的內臟也徹底搗碎。
“小夢——”
可是,就算他開口了,他又該怎樣詢問呢?
什麼樣的問話在這個時間點上才是正確的?才是令人滿意的?
尤其是……
“啊啦,浩之?”
“……!”徐浩之的身體僵住。
“原來你在這裡啊。”笑聲,“我找了你好久呢——”
“桃白業……”
腳步聲。
彷彿在地上拖行著一樣。
徐浩之瞬間渾身緊繃,他僵著身子轉過腦袋,走廊盡頭,熟悉的、美麗的、冰冷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桃白業,她在笑。
笑容如同春日裡盛開的花朵,又帶著深冬能將一切封鎖的溫度。
她的眼睛很好看,卻沒有絲毫光亮,漆黑的雙眼像一個巨大的空洞,無論什麼東西落進去,都會被吞噬。
“原來……你還和她在一起啊……”她說,聲音甜膩,猶如散發著芬芳,“浩之,過來好嗎?”
徐浩之下意識地側身,擋住了她投向宵若夢的目光,夕陽把他們的影子都拉得很長,那些影子、不會有任何交匯。
桃白業注視著他的動作,嘴角的笑容因此越發的甜美可人。
“不願意嗎?”她問。
“我以為,這個話題已經結束了。”徐浩之說,繃緊了身體。
“這個話題永遠都不會結束。”桃白業“咯咯”笑著,“只要我還在,它就不會結束。”
“桃白業——”
“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叫我了呢?”走廊盡頭的女鬼歪了歪頭,“我不喜歡你這樣叫我的名字。”
她開始行走,腳步拖拽在地面上,“沙啦”、“沙啦”……
徐浩之更加緊張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桃白業的身影,看著她逐漸向他們靠近。
手上的東西被握得更緊了,他沉著聲,說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桃白業的面容沒有因此而發生任何改變。
“浩之……”她只是說道,“為什麼你這麼無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