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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幻夢了無痕

楊立做了一個夢,很離奇的一個夢。

他夢到了江又靈江女俠,夢到一頂紅綢軟轎在排成長列的人群裡若隱若現,在夢裡聽到喇叭嗩吶喜氣洋洋的吹奏聲。

每個人都帶著笑臉,空氣裡都漫溢著一種歡快的氣氛。

但是楊立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高興,他心裡很是難受,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但隨即就要接受失去它的結果了。

楊立想知道為什麼,於是他走到了人群佇列裡,走近了那一頂紅綢軟轎,掀開了車簾,而後看到了一張表情冰冷的臉孔,那張俏麗的臉孔上還尤自掛著兩道淚痕。

雖然這是在夢裡,但楊立依舊送了一口氣:常聽人說,夢境與現實都是相反的。

這個念頭一起,楊立便再也無法呆在夢境世界裡,甦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

山洞幽深,即便有燭火點綴,依舊無法照亮全部的空間。

楊立愣愣地盯著上方石壁,心臟砰砰地跳動著。當‘夢境與現實是相反的’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他心底積藏的難言情緒在瞬間被清掃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情緒,激動難抑,心底滾燙。

似乎恨不得立刻就出發,馬上趕去無當窟,看看夢境裡的那名女子,這個念頭如此洶湧而不加掩飾,讓楊立一時間根本無法適從,甚至有些惶恐。

青年的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在情之一字裡,又偏偏沒有太多能夠講得清楚的道理。

世間人人,在此道中,都只是懵懵懂懂的初學者。誰又能將此解釋個清楚,於是便沒有人再為之解釋了,由他去吧。

惶恐,就惶恐著,不適應,便不適應著。

只需如此,亦只能如此。

楊立嘆了一口氣,從床上起身,伸手去摘掛在山壁上的大氅,披上大氅後,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束,搖頭笑了笑。

衣衫都未穿戴整齊,哪裡有僅穿著裡衣便披上大氅出門去的?鬧笑話了。

他又重新換好了衣服,大氅披在身上,抬腳走出了山洞。

天還未亮,長庚星在天邊閃爍著光芒,蒼穹的灰暗顏色同化了楊立視線裡的山野,使它們看起來更顯朦朧而陰沉。

空氣裡漫溢著霧氣與石土混雜的獨特味道,各個山洞中的人們已經早早起來,在望風嶺周遭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幾日時間裡,虎頭寨同小臺村合力,終於都挖通了一個山洞口,一擔擔石頭被從山洞裡挑出來,再有牛馬拉著斗車運往森林那邊正在營造的新城寨。

終於有了立足之地的眾人熱情高漲,對這個被楊立取名為‘青萍’的城寨寄託了很大的厚望。

在營造這座城寨上,楊立、肖老大、王荷、鄭鑄等人自然也有一番精心的謀劃。

想必這個時候,肖伯他們,已經起床去‘青萍鎮’忙碌指揮了吧……

楊立這樣想著,向守在自己山洞外面的兩名魚腸道打了個招呼,問候幾句之後,便舉步往衛河森林那邊走去。

今日就要離開望風嶺,與都邪同去無當窟,順道在路上打探一些江湖訊息,總該去與肖伯等人告個別。

楊立腦海中轉動念頭,江又靈梨花帶雨的臉孔亦在他腦海之中揮之不去,以至於青年腳步愈走愈快,也無暇回應周圍村民的問候。

這個時候,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楊立猛地轉身,與身後牽著兩匹馬的都邪對視。

他的反應過大,嚇了都邪一跳。

都邪向後微微退後一步,忍不住詫異道:“公子,你幾時起來的?”

“方才我去與鄭鑄他們道別的時候,你還在睡覺,這麼一會兒,你已經起來洗漱完畢了?”

“呃……”楊立頓了頓,“剛剛起來,還未洗漱。”

“屬下已經與王荷、鄭鑄他們說過了,公子快先去洗漱吧。一會兒我們直接出發就是,不需要再同他們寒暄告別。”

都邪眉毛揚了揚,臉上露出一個意味難明的笑容:“公子,可知昨夜自己說了夢話?”

說夢話?

說了什麼夢話?

看著楊立面上的茫然神情,都邪咧嘴一笑,湊近了楊立一點,身後兩匹戰馬甩動著嘴籠子,扯得都邪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悄聲說道:“公子昨夜,把江姑娘和江女俠這兩個稱呼,翻來覆去說了許多遍……”

“公子可是……”

“我先去洗漱。”不等都邪把話說完,楊立便直接回了一句,推開都邪,近乎奪路而逃般往自己的山洞那邊走。

都邪站在小道上,沉默片刻,突然兀自嘿嘿笑出聲來。

……

山風蕭颯,如鬼神哭。

兩名騎士踏過山道,轉而縱馬直上山樑。

嶺間幽霧緩緩彌散,山下的朝陽乍然而出,噴薄萬道金光。

幽霧與金紅光芒相互交雜著,為群山披上了一件色彩斑斕的衣裳。

天高地廣,山海雄峻寥廓,安靜而冰冷的群山,留住了此間生靈出現過的所有痕跡,也留住了那兩名在山樑上停歇了片刻的騎士的背影。

戰馬略顯煩躁地在山樑上打著轉兒,帶著露珠的草根侵溼了它的馬蹄。

馬上兩人,一人著青色大氅,內襯玄色長袍,刀與弓分別掛在馬鞍兩邊,馬屁股那裡還掛著一個箭壺。

另一人一身灰色勁裝,身後一個長條形的包袱,面容普通,不及身旁男子面容清俊。

他看向前方初生的朝陽,勒住戰馬韁繩,開口道:“此地只有我與公子兩人。”

一句沒頭沒腦地話語,卻令楊立精神有些緊張,用力提起一口氣,等待著都邪的下文。

“公子昨夜提到江女俠這個稱呼共二十六次。”

“提到江姑娘這個稱呼則有一百三十三次。”

“這位江女俠與那位江姑娘莫非不是一個人麼?”

“公子與這兩位女子可有什麼關係?為何會做夢夢到她們兩個人?”

都邪轉過頭看著楊立,一副故作鄭重,希望楊立能給他解答困惑的神色。

楊立差點一口氣背過去,他眉毛抖了抖,沉默片刻,道:“昨晚是你在我的山洞前守了一夜?”

“那之前我看到的那兩名魚腸道的人呢?”

都邪聞言擺了擺了手,道:“青萍鎮始建,虎頭寨與小臺村也是新合併過來的,此中未必沒有一些別有心思的人,比如那個錢勇。”

“魚腸道那邊的殺手對這些人還不熟悉,把他們放到您身邊守衛你,萬一被這些人迷惑了,出了問題,屬下就萬死難辭其究了。所以便將他們都換走了,由屬下守著您的山洞。”

“清晨人便漸漸多了,左右無事,您也未再說夢話,我就又把他們叫了過來,自己去找鄭鑄幾人告辭去。”

“事情便是如此。”

“公子,您還未曾回答屬下的問題?”

都邪一臉無法忍耐地笑意,他從未見過大首領這般窘迫地一面,以往的大首領,不論處於何種境地,都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可難得見到如今日自己調侃大首領,大首領竟無法安然應對的情形。

不過,知好色則慕艾,情竇初開本就是人之長情,只是相對於其餘人而言,大首領情竇初開的年紀有些大了,但也算不了是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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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大首領從前可是和尚,有佛門戒律管束的。

一個佛根深種的和尚,刀斧加身而顏色不改,知前途跌宕仍能泰然處之,卻偏偏被一個情字拉下了馬,想想都覺得有趣。

從來都算不上是多嘴多舌的都邪,當下甚至有一種要將這件稀奇事分享給蒼樹的衝動。

“這件事只有你一人知曉就好。”

聽著都邪的話語,楊立輕輕說話,立刻就打消了都邪心底湧起的衝動。

楊立並不希望就‘江女俠’與‘江姑娘’這兩個稱呼的異同上做太多分辨,他只是道:“江女俠與江姑娘皆是同一個人。

你該見過的,在塘石縣裡開早點攤子的那位盲女。”

都邪揚了揚眉毛,楊立看了他一眼,彷彿知道他心裡所想一樣,搖了搖頭:“江姑娘自然不是真盲,只是裝作盲女而已。”

“我知道你緣何取笑我,你想的沒錯。

我確已動念,尚不知會否一發不可收拾。

但最好不要一發不可收拾。”

都邪神色變得鄭重,楊立的表情讓人意識到,此時已經不再適合開玩笑。

“她是無當窟的聖女,是山陽江氏豪門之女。”楊立眼神茫然,“我父曾一手導致了她背後家族之覆滅,如今雖然江氏東山再起,但她依舊視我為滅門大敵。”

都邪沉默良久,道:“父輩因果,或許不該帶到公子與江姑娘身上來,更何況,其時燕王做的,並沒有錯。”

“緣何會覺得,一個視你為仇寇的人,應該理解你之父輩做過些什麼?”楊立搖了搖頭,提帶戰馬韁繩。

淡淡的話語飄在風裡。

“讓她施恩於我,於她而言,已屬不易事。

如今偏偏異想天開,貪心不足,還想要她諒解我父對她的家族所做的事情,都邪,如此太過殘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