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朗跑到了長街盡頭,他拽住一名兩股戰戰的城衛,大喝一聲:“開城門,將所有城門都開了!”
城衛戰戰兢兢地跑去通知城門值守武官了。
南元朗站在原地,扶著膝蓋,喘了幾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不敢做太多停留,扯過另一個城衛牽到身邊的戰馬韁繩,翻身跨了上去。
他知道有一個名醫,可治各種雜疑之症。
他知道有一位高人,能解武道修行之中所遇到的外魔,能助人開通經脈。
名醫或者高人,想必是有法子化解自己體內真元被別人控制的危絕之境的。
這是當下首要辦的事情。
其餘事情,且都推後。
反正大勢已成。
南元朗想要大笑,喉嚨中卻只是發出了赫赫的聲音,他一揚馬鞭,就要驅策戰馬向城外衝。
亦在此時,腦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給我回來!
回去?
回去焉有命在?!
可笑!
南元朗心中轉過這樣的念頭,身軀卻不停他使喚,真元遍佈於四肢驅趕裡,做出了違背他本人意識的動作——他直接從馬背上翻滾了下來,轉過身去,面向朝陽升起的方向,手腳並用,如一頭野獸,向前奔跑而去。
——
“餓奴。擇十餘幼童圈養,每隔三日送以人肉餵養,服丹毒水,一年之後即為餓奴,專食體內藏有丹毒之人。那些餓奴一被放出來,便啃咬追殺那些邪道教眾,想必是他們用了妓寨的飯食,而其中必然含有丹毒。即便常人只是不慎被餓奴抓傷,體內便亦可能產生丹毒,由此汙染心智,成為與餓奴一般無二的毒人……”
“毒人雖無法將體內毒性傳染於其他人,但渾身潰爛,聚群而居,時間一久,便會造成瘟疫。”
都邪看著窗外那些在大街上徘徊的高壯乞丐,面無表情道。
“餓奴自幼食肉,力氣是常人數倍不止,末流武夫莊稼把式不是他們的對手,這種……怪物,並沒有多少弱點。只能引火驅散,也只是驅散而已。”
“先前也見過餓奴,只是這等數量,卻是都邪生平僅見了,那些跟著真理教眾追擊邪道武夫的餓奴,怕有數千了。”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楊立閉上了眼睛。
“餓奴養成之後,食量駭人。每隔一個時辰必然要餵食一次。他們若是出得城去……”
都邪忍不住提醒了楊立一句。
楊立深吸一口氣,眼睛睜開,依舊是乾淨澄澈,他沉聲道:“那便只有毀了這座城了。”
“城中無辜之人,恐遭波及。”都邪悶聲道。
“你且去關鎖城門。”楊立目光轉向昏迷的李明德,將其一把拎了起來,左右開弓兩個巴掌,將之打醒,一聲不吭地把李明德按在了窗前,拔掉其口中破布,讓他看看街道外面的光景。
不出楊立所料,李明德一見到街上那些餓奴,便驚叫了起來:“餓奴,竟是餓奴!這是誰人帶過來的餓奴?……南元朗……南元朗竟敢揹著……大人圈養這種汙爛怪物!”
“嘶——”
他的聲音吸引來了幾頭餓奴的注意,餓奴們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著他,嚇得李明德腦袋往回縮了縮。
“看來南城主有些秘密也未與你共享。”楊立一把將之拎了回來,按在長凳上,向都邪道,“我雖不能保證城中所有良善人等都不受波及,但至少能令大部分人都活下去。你只管去閉鎖城門,其餘事情,皆交給我來做就是!”
“大首領……”
都邪凝視著楊立。
窗外的慘嚎之聲驚心動魄,讓人無法靜心凝神。
真理教旗幡飄過之處,煉獄般的慘景便漸漸鋪陳開了。
“若此事不成,我之靈魂將永墮十八層煉獄,再無安寧之日。”
楊立輕輕道。
都邪點了點頭:“大首領保重。”
“保重。”
都邪挎刀躍出窗戶,足尖在一座座房屋屋脊上輕點,瞬息之間,便消失在了楊立的視線裡。
楊立凝視遠方殘陽,片刻之後,轉過頭來,與李明德對視,道:“你要亂城,而我如今卻要毀城了。”
“你且說說,你這冊子上錄的油、馬都藏在了何處?”
南元朗一道訊號,連真理教眾都為之驅策,李明德反倒被摘了出去,可見兩人之間的關係並非是制衡,而是南元朗一直偽裝作被李明德制住的樣子,直到這關鍵時刻,底牌盡出。
立刻便讓自以為掌控一切的李明德一無所有。
他手下那些個真理教眾,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是對他虛與委蛇。
李明德胸膛起伏,怒火中燒,但與敵人合作,從來不是他所要考慮的事情。
他亦察覺出了楊立心中焦急,自己反倒不那麼緊張了,哂笑一聲:“我緣何要告訴你?”
楊立抽出腰間魚龍,抵在李明德脖頸間,笑道:“你若不說,我便先將你閹割了,還不說的話,我就斬去你的四肢,再剜去你的雙眼。”
青年目光堅定,不似作偽。
李明德臉色白了白,吞了口唾沫。
“我知你們這些醉心仕途,一心一意要爬得更高的人,恐怕從未將天下蒼生性命放在眼裡。”
“否則你怎會做出引金兵入關,任由他們屠戮昭民這等混賬事?”
“餓奴事大,但是依我之猜測,再大也不過是毀損了你身後那位大人物的些微利益而已,你憤怒南元朗圈養餓奴,並非因這些餓奴會傷害蒼生性命,只是因為它們的出現,超越了你的計劃。”
李明德被楊立說得臉色一陣青白。
“不過這次,你若配合於我,那便終究是救了這一城無辜百姓,甚或燕州一郡生民的。”
“我因此可放你離開,日後再見,你我依舊是仇敵,自然不死不休。”
李明德聞聲沉默良久。
最終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緊接著又道:“馬匹便在靠著牛馬市子東邊的廢棄校場內,前些時日南元朗要將從金人手中買來的一千餘匹馬送到青樹郡去,被我攔下來。近些時日,他怕是忽略了此節。”
“火油自然是與馬匹放在一處的,那裡有我親信之人看顧,你拿著這枚令牌,他自然明白你去找他是得了我的首肯。必會放馬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