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廢物!”
貴族公子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他自知如今已約束不了底下的護衛了,至於其他人所說的掛簷城甲士,如今更是指望不著。在逃到這裡的一路上,他甚至看到了餓奴群中混雜的披甲士卒——窺一斑可見全豹,餓奴群裡出現甲士代表著什麼,他不敢細想。
他只能目欲噴火地瞪視著都邪,攥緊拳頭。他是斷然不敢向都邪發起挑戰的,比諸自家護衛,他估計連莊稼把式也不如。
但諸貴族之中,卻並非無人修習武道。
有黑衫青年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向著都邪昂首闊步而去。
其身形高大,猿臂蜂腰,一看便是身上有些技藝的人,只是斤兩如何,總需要旁人來掂量掂量才行。
人群裡的雜音驟然消失了,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名向都邪大步而來,勇氣可嘉的貴族武夫。
貴族武夫心裡很有底。
在掛簷城裡,他是受過城主大人親自指導武功的,自家府宅裡亦曾供奉有一位江湖高手,專門教習自己武道。
那位大高手對貴族武夫讚譽有加,言稱其在江湖之中亦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
他對此當然也有幾分得意。
不過他此時雖然成竹在胸,但亦絕無大意之念,心裡回想著教習教授過自己的觀人術,目光則緊盯著都邪的一舉一動。
【武道玄奧,修行到高深境界,武夫身上自有異象外顯。
一流高手之太陽穴必然微微鼓起,若是二流武夫,則雙手指節分外粗大。
你只消記得這一點,日後行走江湖,便知哪些人惹得,哪些人惹不得,自然無往而不利!】
貴族武夫的目光從都邪太陽穴上掠過,又掃了一眼對方的手掌,頓時獰笑一聲。
‘此人太陽穴無有任何異相,平平無奇。一雙手掌骨節倒是粗大,估計是與自己一樣躋身了二流高手行列的。
呵!縱然是二流高手,其中亦有高下之分,教習曾經講過,自己所修行的《虎魔伏神功》乃是天下第一等的修行秘典,看這二流高手打扮也知其在江湖上必然是個破落戶,哪裡買得起《虎魔伏神功》這樣的秘典!’
貴族武夫將早被其父打出府宅的教習之言語奉為圭臬,雙手交握,指節摩擦,咔咔作響。
他已近身都邪三步範圍之內,都邪依舊低著頭,紋絲不動。
“呵!裝神弄鬼!”
貴族武夫大喝一聲,鏗鏘一聲拔出腰間佩劍,手腕一轉,雪亮長劍抖出一朵劍花,緊接著便向都邪腦袋刺殺過來!
他是半道與父親失散,獨身一人加入了逃難隊伍的,未見過都邪先前那令人膽寒的一刀,只見過都邪兩刀劈散了兩座房屋,因之才有了如今隔斷住餓奴與人群的廢墟。
即便是這兩刀,多數人也能看出都邪實力,不敢輕舉妄動。貴族武夫卻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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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真元充盈激盪之下,令他認為只要自己出手,亦極有可能一劍將兩座屋舍斬成廢墟,只是從前他未親自出手過而已。
“喝!”
長劍割破空氣,貴族武夫跟著吐氣開聲,只覺胸中激盪起萬丈豪情,勝利就在眼前!
嘎吱嘎吱——
劍刃距離都邪眉心只剩三寸距離,卻驀地收了前進勢頭,如有一隻無形大手緊攥劍刃,令之寸進不得!
這是怎麼回事?
自己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貴族武夫大驚失色,鬆開了劍刃,驚疑不定地看著都邪——莫非有鬼神助力此人?
都邪抬頭,眼神正對上他的目光,漠然開口:“莫非你是個傻子?”
貴族武夫踉蹌後退一步,又忽地有所感應,又倔強地向前踏出一步。
一退一進,自都邪長刀劃定的界限處退了又來。
他面龐通紅,怒火中燒:“上次這樣與我說話的,屍體都已經被我剁碎了餵狗!”
都邪淡淡地‘哦’了一聲,接著道:“本以為你只是一個傻子,聽你這樣一說,你倒是又蠢又壞的典範了。”
一拂袖,插在泥土裡的六月雪錚鳴一聲,刀刃在半空中陡然一轉,刀光一閃,又落回原處。
貴族武夫身首分離,頭顱從頸上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動了一圈,眼睛還眨了眨。
都邪站起身,貴族武夫的無頭屍身亦在此時軟軟倒地。
人群更加靜默了。
血淋淋的現實讓他們更不敢輕舉妄動,在都邪眼神逼視之下,連大聲叫囂討伐都邪的人都少了許多。
都邪向前一步,站在其對面首當其衝的貴族們便紛紛後退,競相躲進了人群之中。
刀客似乎很滿意當下的狀態,點了點頭:“若是還想試試自己武藝能比得過某的,儘管放馬過來。”
“……”
無人應聲。
後方餓奴的嘶吼聲卻愈演愈烈,亦更襯托出此間像是沒有生氣的寂靜。
“你再不放我們過去,我娘就要死在這裡了!”
寂靜裡,有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人們紛紛舉目四顧,尋找聲音發出的地方。
後方乞丐群裡,小男孩勉力託著婦人的脖頸,讓其枕在自己瘦弱的大腿上,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從雙腮滑落。
人們的目光落在他母親的身上——婦人即便是枕著男孩的腿,面上痛苦之色仍未減少,一張老邁的臉孔反倒因這痛苦更加猙獰了起來。
她的身軀不斷抽搐著,口吐白沫,雙眼裡的光彩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黯淡下去,枯瘦如柴的手臂用力抓著孩童的衣袖,似是想要交代什麼,偏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在婦人的肩膀上,有一個巴掌大的傷口,正不斷往外滲出鮮血,血色發烏。
人們顯然也注意到了婦人身上的傷口,幾乎不用什麼人再大叫提醒,他們便呼啦一下子散開了,在這一對母子周遭留下了大片空地,也令都邪的視線不再受到遮擋,得以看到男孩那邊的狀況。
目光在躺在地上的婦人身上停留片刻,都邪便在心中搖了搖頭——活不成了。
被餓奴啃咬到的人,除卻變成毒人之外,沒有第二種可能。
不論是毒人還是餓奴,都無藥可救。
這一點,圍觀的人被餓奴一路追殺親眼所見,也已經有了些瞭解。
可是這些男孩並不知道,他更驚懼於大家看待自己的母親像是看待怪物一樣的眼神。
“你娘要不行了,你快離她遠點,小心她一會兒咬你……”
“這裡怎麼會混進來受傷的人,把她架出去,別讓她留在這裡!”
人們議論紛紛,關乎自家性命的大事,他們不敢不小心應對。
於是湧入男孩耳中的言語便很尖刻了。
男孩從小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他不在乎聽到的這些話,只害怕這種被人群孤立的感覺,可他又捨不得丟開自己的孃親,獨自一人加入別人的群體裡。
“救救我娘,你們救救我娘!”
他向人們哀求著,無人回應他的請求,包括站在城門前的都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