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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死生同(九)

幾座府宅各自的圍牆被打通,院落相接。

迴廊小亭、各個緊要處皆有紅衣的真理教護衛把守。

院落中央有一座座火盆被木架托起,熊熊燃燒著,映亮了夜空,但難照亮此間角落裡那些瑟瑟發抖的婦孺少年的眼睛。

公孫杵臼額角的鮮血順流直下,劃過他的半張臉孔,些許血液侵入了眼眶,使得左眼眶裡有一圈刺目的紅。

他盯著前方衝殺過來的數十餘真理教眾,喘了口氣,側目詢問身旁的程銳:“還有幾個院子?”

兩人的身後,跟著許許多多神色茫然的婦孺與少年。

他們不知未來該跟從於誰,只是有人叫喊,教他們與那個喊叫者一同離開此地,內心隱約泛起的渴望,催生出了他們此次的行動。

但是現在,前方已經沒有路了。

或者說,前方的路已被那些面目猙獰的魔鬼完全封堵住了。

“回到你們該呆的地方去!”

“此時回頭,可以免死!你等若執意衝擊,小心性命不保!”

有旗目大吼,試圖恐嚇公孫杵臼背後的那些人,讓他們退縮。

人太多了,一眾教徒在短時間內,也很難殺光——更何況,上面的命令是不要殺傷任何一個孩童,這裡的每一個人,未來都能換回來白花花的銀子。

那些人不理會旗目的叫喊聲,他們的目光聚集在最前方那個身子微微佝僂的老者身上。

希望他能再堅持一下吧……

希望他能再試一下……

他能再試一下,我們便有理由堅持自己的選擇。

再多恐怖,也比不過死亡了。

而這裡的大多數人,都看到過自己的父親母親、自己的家長慘死於那些紅衣教丁的屠刀之下。

於是,死便也成了一件不那麼恐怖的事情了。

比起死,每時每刻風聲鶴唳,隨時都要擔憂自己被人拖走,然後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才是更恐怖的事情。

老者當然不會後退。

老者身旁的青年更對真理教旗目的叫囂如同未聞,他皺眉道:“還有三個。”

“三個啊……”

公孫杵臼喘了一口氣,握劍的手抖得厲害:“小子可知,他們抓來這麼多的孩童少年,豢養於此地作甚?”

對於這個問題,程銳心中隱約已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但他猶豫了一下,終只是搖了搖頭。

“孩童也好,少年也罷,終未形成自己的根稟,可塑性想來不錯。”

“老夫從未想過,老夫從未想過……”

“老夫到了這裡,方才明白……”

“他們豢養這般多的孩子,只是為了給他們以後的主子訓練死士而已……只是為了以後,燕州這片土地重歸王化,那個新的燕王手下臣僕、豪族之流家中有些許個僕人,有能耕種的青壯,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或許還要藉此時機,大發國難財……”公孫杵臼從懷中摸出了一沓契約,是他先前在一個死掉的旗目身上搜檢來的,“每一個被他們圈養在這裡的人,背後都有一個破碎的家庭,這些孩子,本來家中有田,父母雙全,如今不僅父母被賊子殘害,就是本該傳給他們的幾畝土地,也被幕後之人巧立名目,強取豪奪走了……”

“看到了嗎?”

公孫杵臼抖動著手中那一沓地契。

程銳看了一眼那一沓地契的厚度,眼瞼下垂。

這幾百份地契,不過是真理教背後大能聚斂而來的田產的數十百分之一而已……

“這便是豪族崛起之根基!”

“這便是財閥橫行於世之源!”

“這更是那些大小地主、鄉紳黨朋之所以能為民賊的立身之本!”

“老夫要好好保留這些證據,終有一日,待它重見天日,宣之於眾,便是你等背後支援的權貴人頭落地之時!”

老者厲聲狂吼,劍意勃然而發,有擋者披靡之銳!

那烏泱泱覆壓過來的真理教眾齊齊一滯!

公孫杵臼將那一沓染血的契約塞進了程銳的懷中,冷然道:“你且去,離開此地,將這些東西火速傳至鼎京,老夫便不信,這世間沒有公理在了!”

程銳似是震駭於老者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嘴唇微微張開,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你呢?”

“這些孩子在此地,老夫自然要帶他們殺出一條路來,逃出生天!”公孫杵臼昂首挺胸,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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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皮微微眨了一下。

程銳掃過那些真理教眾的臉孔,看到他們面上緊張的表情,他們的眼神大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確切地說,是聚集在了自己懷中那一沓地契之上。

“有人與老夫性命相托,老夫要將此物完整交到那個人手中。”

公孫杵臼笑道。

真理教眾更加緊張,向著公孫杵臼一眾人步步緊逼而來。

“是楊……”

不等程銳說完,公孫杵臼便點了點頭。

程銳捂著胸口,感覺到了那一沓地契沉甸甸的重量。

“且去,且去。”公孫杵臼又道。

程銳明白了公孫杵臼想要讓自己做些什麼。

調虎離山。

他攤開手掌,掌心以鮮血畫著一個標註著東西南北的十字。

公孫杵臼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表示東面方向的位置。

程銳點頭,凝視公孫杵臼:“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老夫自知,老夫還不能死。”公孫杵臼調勻了呼吸,眼睛裡有光芒盛放。

“我們是來救人的。”程銳如此說道。

“地契也很重要。”公孫杵臼道。

“那就在那個方向匯合?”程銳問

“好。”

“我知。”程銳重重點頭,而後拔身而起!

“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

“留下契約!留下契約!”

數個旗目怒吼,真理教眾跟從頭目的命令,向著那掠過長空的黑影撲殺過去!

風捲殘雲過後,場中七零八落。

只剩下十餘個真理教眾,手持兵刃,面對著白髮老者,瑟瑟發抖。

這些人是被安排留下來,截殺公孫杵臼,留下其身後那一眾少年婦孺的。

從第一個院子開始,他們便參與了圍堵公孫杵臼的爭鬥。

他們最為清楚公孫杵臼的實力,因之會臨陣脫逃,去其他院子搬來更多的救兵。

不過,很明顯,他們的救兵此時顯然認為,那個年輕刀客懷裡的東西更加重要,比這些孩子都重要。不能任由那年輕刀客帶走。

救兵都離開了。

剩下的真理教眾處境很艱難。

於是,剩餘人等與公孫杵臼對峙了片刻,不等老者出劍,便一鬨而散,逃向了其他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