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念頭在張崇武腦中百轉千回。
掌櫃……是節度使大人專門留在這裡監視自己的吧……
此時目標已經被人救走,任務已經失敗了——掌櫃必然會將這個事情彙報給吳康的。
張崇武眸中光芒閃動。
沒有殺掉吳康要求殺掉的人,吳康即便從掌櫃口中得到這個訊息,卻也不會太過責備自己等人。
畢竟現場種種情況,掌櫃也看得一清二楚,他想必知曉蒼樹絕非自己可以力敵的。
但張崇武卻並不想令吳康知道目標逃走這件事情……
如今盛州局勢波雲詭譎,各方勢力粉墨登場,而維持主宰地位的,毫無疑問是吳康與其背後的太守一方,一系列毒計栽贓下來,盛州寒門士子盡被一網打盡!
而被蒼樹帶走的李恆,則極可能成為蒼樹背後之人的突破口,幫助他們在這盛州開啟局面。
他們要藉助李恆這個本該死掉的人做什麼文章?
幾乎瞬間,張崇武腦中便閃過了一個念頭。
他又想到關押在軍營之中的那些寒門士子。
張崇武猶疑了起來。
掌櫃已經逃出客棧。
他不知該如何選擇。
“百夫長,掌櫃的逃走了。”正在張崇武猶疑之時,一個部卒開口出聲,提醒他道。
張崇武心中一鬆,幾乎下意識地就想點頭,預設這個事實。
反正掌櫃逃走,自己也不會收到太多責難……
但在下個瞬間,蒼樹先前的言語便如雷霆般在他耳邊響起:從前你還能不加掩飾,要找某家尋仇。如今卻連尋仇都要先給自己頭上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不是做官做久了,學會了吳康那一套,反倒忘記自己是誰了?
你為何不願意提當初之事為何會發生的原因?還不是因為這件事本就是你的頂頭上司吳康公器私用,你不敢駁斥他什麼,只敢將矛頭對準某家這樣的江湖人麼?
張崇武眼神茫然。
自己當下,會下意識地放走掌櫃,也是因為自己懼憚於吳康的權威,怕殺掉了掌櫃,會引起吳康的猜忌,進而處境艱難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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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雖不能確定蒼樹他們如今所做之事,對或錯,但其實是能夠確定節度使吳康如今所做之事,必然是錯誤的吧。
畢竟他抓捕了如此多的寒門,而寒門頭上那一頂謀反的帽子,卻取自於逃走的李恆——李恆若是被自己殺了,寒門士子們日後縱然申訴,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為他們作證,畢竟始作俑者已經死了。
可如今李恆活著,盛州寒門士子便總有一線希望。
這一線希望能夠存續下去,卻取決於掌櫃是死是活。
掌櫃若還活著,將這個訊息稟告給吳康,吳康必然會對李恆還活著這件事嚴陣以待,以各種手段去掩蓋真相,乃至於派出定邊軍截殺蒼樹與李恆。
掌櫃若是死了,那李恆逃走的訊息,吳康便不得而知了。自然會因此放鬆許多,盛州寒門士子頭頂漆黑的天幕,便有了一線亮光……
“我們不追捕他麼?”部卒再度開口。
我們真的不追捕麼?
錯過這一次機會,自己便只能永遠與吳康同流合汙,還要嚥下兄弟因吳康之公器私用而慘死,嚥下盛州寒門士子因己一念之差將會滅絕滿門的噩夢!
“追!”
張崇武一拍欄杆,最終下定決心!
他翻身從客棧二樓跳了下去,提著鋼刀奔出了客棧之外。
身後六個部卒在街道之上展開搜尋,很快便發現了掌櫃所在的地方——他縮在角落裡,想要避過張崇武等人的耳目,卻被一個部卒一眼便見到了,直接一把將之拎出了角落,拎到了張崇武跟前!
“軍爺,軍爺饒命!”
掌櫃慌不迭向張崇武磕頭,對方手中那把寒光閃閃的鋼刀,看得他心驚肉跳,冷汗直流。
張崇武轉頭看了看左右部卒,道:“某若一刀將此人腦袋砍下來,咱們可也跟著沒有回頭路了,你們心裡明白嗎?”
士卒們紛紛點頭。
有個部卒咧嘴一笑:“早就不樂意受這鳥氣,整天在那位的支使下,幹這麼些髒活兒了!”
“好!”
張崇武一把抓住了掌櫃的髮髻,抽掉了頭上的木簪,將鋼刀擱在其脖頸上。
冰冷的刀鋒貼近皮肉,掌櫃嚇得屁滾尿流,褲襠間當下就溼了一片!
他臉色慘白,驚聲尖叫:“軍爺!軍爺!我……我……我我我是節度使大人的……”
話未說完,其一顆人頭便整齊地脫離了脖頸!
被張崇武提在手裡的那顆人頭,嘴唇兀自蠕動了幾下,隨後表情漸漸歸於沉寂,永遠凝固成了臨死之前的表情。
氣氛有些沉默,鮮血濺在了張崇武等幾個部卒的衣袍下襬。
張崇武端詳著手中的那顆人頭,片刻後,才道:“他大概是想說,他是吳康的遠房親戚?”
他本想與部下講個笑話。
只是這個笑話卻並不怎麼惹人發笑,部卒只是咧了咧嘴,對張崇武表示禮貌。
“將客棧裡另一顆人頭也一併提過來,這次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回去也能睡個好覺。”
張崇武在掌櫃那顆頭顱上割了幾刀,割得人頭面目全非了,又對部卒吩咐了幾句,令他們將那個女子的頭顱也一併提過來。
不多時,兩顆人頭被床單包裹了起來,張崇武將之掛在了戰馬上,轉頭看了一眼客棧,便領著眾士卒策馬離開。
從張崇武等人進了客棧,一直到他們離開,內裡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客棧裡的其他客人卻沒有一個被驚醒,開門探一探究竟。
只是因為掌櫃提前給那些客人們都下了蒙汗藥。因他這番作為,倒也省了張崇武等人不少麻煩,不用再去一個個威逼嚇唬。
馬蹄聲漸漸遠去。
街道一側的房屋屋簷上,蒼樹全程目睹了張崇武所做之事,嘿然一笑。
好在張崇武如此做了,省下了蒼樹再去追殺掌櫃的麻煩。
蒼樹轉身兩巴掌拍在李恆的臉上,將之拍得清醒了過來。
李恆睜眼之後,猛然看到蒼樹的面孔,張口便欲大喊大叫,卻被蒼樹直接捏住了下巴,將一顆赤色的丹丸拍進了他的喉嚨裡。
丹丸入喉,李恆毫無防備之下,猛烈咳嗽了幾聲,但已無法將丹丸從喉嚨裡咳出來。
他心中驚懼,不禁問了蒼樹一句:“你給……給我吃的,是什麼?!”
“毒藥。七日斷腸散。”
蒼樹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看李恆神色慘白,又加了一句:“每隔七日,必須要服一次解藥,否則便會腸穿肚爛而亡。”
“你怎能如此歹毒!”李恆也算有些江湖見聞,自然知曉這七日斷腸散是什麼東西,服用七日斷腸散,以後人生便永無寧日!
此毒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解藥,只能每隔七日服用另一種藥丸,消解毒性,若過了讓七日的時限而沒有服用那種藥丸的話,必然要面臨毒發身亡的下場!
一想到自己要被這種毒藥控制此後的人生,李恆便心驚肉跳,對給他下毒的始作俑者自然也更加憤恨!
“你莫非便不歹毒了麼?”
蒼樹歪著腦袋,問了李恆一句。
問得李恆啞口無言。
“因為一百兩銀子,便坑騙了近三百餘戶人家,致使別人面臨抄家滅族的慘境,你可真不歹毒。”
蒼樹冷笑一聲,抓住李恆的肩膀,將之提了起來:“你想要繼續活著,便須求得解藥。”
“七日斷腸散的解藥並非一粒千金,一兩銀子便能在鋪子裡買到。不過某家是不會讓你從某家掌心逃出去買解藥的。所以你欲求解藥,只能問某家來要。”
“想要某家給你解藥,你得配合某家做事。”
“另外,你那一百兩銀子,某家也拿走了,算是你購買一百顆解藥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