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尹安背後之人緣何要出此毒計,針對首領?”都邪皺眉吐出一句話,令正熱烈議論著如何在護送完顏稽康的佇列之中,安插人手的眾人安靜了下來。
蒼樹磨砂著下巴,沉吟道:“這倒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過,只要逮到那人,何愁不知道尹安背後之人的目的?”
“變化總是多過計劃,但終需未雨綢繆。”不知為何,一提到尹安背後之人,楊立腦海之中便閃過大昭當朝宰輔——秦文瑞的影子。
他蹙著眉頭,輕聲道:“如今,或許我又一次被人拉扯進了局中。”
……
夜已深。
鼎京,某處宅邸的書房之外。
男人身披紫色大氅,站在門外已有兩個時辰。
書房外邊兩個小廝低著頭顱,眼觀鼻,鼻觀心,也不言語,任由男人在門外跪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透過書房窗格對映而出的燭火微微搖曳,一個清朗安定的聲音從書房中傳了出來:“於賢弟,進來吧。”
被房中人稱作‘於賢弟’的大學士於巍如蒙聖旨,抬首應了一聲,門外兩小廝推開們,他彎腰低頭走了進去。
吱呀——
門又關了。
於巍壓住顫抖的呼吸聲,坐在了書房內的椅子上,整理袍服,卻不敢抬首與書桌之後身披紫袍的官員對視,也不敢出聲問候,失了禮數。
那位官員的官袍之上繡著的慈眉善目的麒麟也在燭火的搖曳中,彰顯出沉重的威嚴與高高在上的權勢。
身披麒麟官袍的官員也不需於巍同自己寒暄什麼,他輕輕吹乾桌案上一副書法的墨跡,以鎮紙壓好,坐回座椅,手指握著黃花梨木的椅子扶手,眼神安安靜靜,說話也是安安靜靜的。
說話聲與安安靜靜從來都是矛盾對立的。
但言語經那位官員口中吐出,卻帶有一種讓人迅速定下心神,宛若一葉置身於狂濤怒波中的扁舟,陡然遭遇一隻撫平一切波瀾的手掌。
官員的臉孔隱藏在黑暗中,唯有雙目神光湛湛,他言簡意賅:“於賢弟既已涉入局中,還來尋愚兄做些什麼?”
“既已意決,愚兄還能勸得動你不成?”
“愚弟……”於巍張口欲要辯解,卻發覺自己也實在無甚可辯解的,搖頭嘆息道,“愚弟一時被私情迷惑,這……哎。”
“既然已經把手伸了出去,便休想收回了罷?”那位官員笑了笑,聲音依舊溫和,只是聽在於巍耳中,卻平白多了幾分冷意,“如今,於賢弟,已被盯上了。”
於巍聞言,面上並無驚訝之色,只是苦澀道:“愚弟正是為此事而來,請賢兄教我,接下來應當如何?”
那位官員對於巍之請求不做回應,轉而道:“晉王早該死的。一個不知收斂的皇子,死了也好,幸好未拖累太多同僚。”
於巍訥訥不言。
“不過晉王死得太沒有價值了。”那位官員又道,“未能如我所想,壓倒一些本該倒下的豬豚,反而召來了新的餓狼。”
“宮裡頭那位娘娘,想要拿親子之死,做點文章,也是好事。”
於巍抬眼看向書桌之後的官員,眼中閃過一絲喜意。
“女人終究是女人,成不了大氣候。”官員與於巍對視,道“賢弟須有壁虎斷尾之決心了,世間最陰森的地方,莫過於那座皇宮。而皇宮之所以陰森,乃是因為陛下想要叫它陰森。”
“在如此陰森的地方,她還想要擺弄一些鬼蜮伎倆。豈不是當二十四局大小太監們皆是傻子?”
於巍面色慘白。
“你的法子,雖然同樣上不了檯面,不過卻也沒有比之更好的法子了。”
“在私情與權位之間,賢弟,你要想好。”
於巍忍不住道:“但是,您所說的那頭餓狼與您可也是有所淵源的,他若是知曉當年的事情……”
“賢弟此言,可是想拖我下水?”那位官員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於巍身體一顫:“不敢。”
“經年往事,我卻有些記不清楚了。”那位官員低頭看著桌案上的字帖,良久之後,站起身來,走到窗前,道,“他若能幫我回憶起那些往事來,倒也是一樁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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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雨露,皆系君上一人所出。如今他擒拿金國諳班勃極烈,風頭正勁,便是陛下,對其也有三分青眼。那個女人在此時對之發難,實為不智之舉。”
“不過,還是那句話,你既參與到了此事中去,想要縮回手,卻是為時已晚。”
“兵部尚書的公子在國子監呆了已經數年,兵部還未有空缺的官職能讓其遞補,你可如此如此……”
兩人的言語聲漸漸低了下去。
夜更加深了。
於巍抖擻精神,整理袍服,離開了那處府邸。
官員站在門口,目送對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裡,忽然來了一句:“最近要空缺出一大批官職來了……”
……
“上朝——”
“吾皇萬歲!”
“萬歲!”
“萬萬歲!”
廟堂之上,文武朝官分居兩旁,隊伍一直延伸到了大殿之外。
高全善站在昭帝身後,高聲道:“諸卿,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群臣躬身俯首,依舊在佇列末尾的楊立走出班列,道:“微臣有本要奏!”
昭帝揚首看了楊立一眼,對身旁的高全善道:“呈上來。”
高全善躬身答應,走下御階,不緊不慢地走到楊立跟前,雙手接過楊立手中的奏摺,呈送昭帝檢視。
群臣默默無聲,昭帝將奏摺大略瀏覽了一遍,沉吟道:“燕州今年恐有蝗災?”
“陛下,正是如此!”
楊立點了點頭,說道:“臣在燕州之時,曾與多地檢視,發現那裡氣候變化極其異常,冬季比以往氣溫要高上不少。”
“這等氣候條件之下,正是蝗蟲滋生之絕好時機。倘若處置不當,蝗災便將危害莊稼糧食,釀成人間慘劇!”
“蝗災之後,更極有可能出現旱災。倘若不及早進行規避,做好賑濟工作,早已大傷元氣的燕州恐在此次災禍之中,變成千里白地,渺無人煙之境!”
當下,楊立便將自己所見所得,一五一十陳情於廟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