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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二章 驅虎吞狼(十三)

“殺——”

兇狠而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

楊立手中的鋼刀抹了前方瀚海軍士卒的脖子,眼看著對方捂著被劃開的血管,仍難以止住那從血管中奔騰的鮮血,鮮血又從士卒的指縫裡滾湧而出,士卒渾身抽搐著倒地。

楊立不知自己應該有怎樣的情緒。

他的刀已經卷了刃。

昭國的冶鐵技術比之金國,比之更遠的柔然等地要進步太多,昭國工匠鑄造出來的兵刃同樣讓諸國羨慕眼熱,正因為發達的冶鐵技術,楊立才能連續斬殺二十餘名攔在自己身周的瀚海軍士卒,而不至鋼刀在中途崩斷成兩截。但它依舊卷了刃。

人的骨頭終究是不是軟的,當刀刃卡在頸骨裡,卡在臂骨裡,卡在敵人體內的任何骨骼裡時,楊立看著對方在自己眼前疼痛得發抖,依舊要嚎叫殺了自己時,他便開始心煩氣躁,無法控制住的怒氣與某種莫可名狀的情緒一齊浮上心頭,他一開始煩躁,便無法控制住手上的動作,想不起來都邪交給他的各種發力技巧,只憑蠻力把鋼刀從對方骨骼裡抽出,而後以更兇猛的勢頭劈開對方的頭胄,劈開敵人的腦袋——如此一來,鋼刀自然就卷了刃。

一更天都已經過去了。

天上連一瓣月牙兒都沒有,四周黑得伸手進去,手都不一定能收得回來。

這片地界上開始響起群狼的嘯叫聲,濃郁的血腥味最招這些喜歡在背地裡搞偷襲的畜生,但畜生終究是怕人的,尤其怕那些渾身鮮血淋漓卻依舊不肯倒下,嗷嗷叫著衝向敵人的‘鬼’。

瀚海軍士卒們已經算不上人了。

在與昭國禁軍,與楊立交鋒的過程中,他們的戰損亦在不斷增加,從最初幾個幾個的死傷,到後面一批批的死傷。

如此倒不是因為程誠帶著人馬趕到了此地,亦不是因為楊立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能,以自身宗師境真元,可以匹敵千餘士卒不計後果的衝擊。

而是到了後面,大家都已經瘋了,不管是昭國禁軍,還是那些從未經受過訓練的騎手、還是本就已經快要瘋了的瀚海軍士卒,包括楊立——都瘋了。

瀚海軍士卒瘋狂衝擊昭國禁軍與那些散兵騎手,終於讓大家意識到,這支隊伍是抱著與大家同歸於盡的念頭發起戰鬥的,而戰爭程序越往前,楊立麾下的士卒們心中便愈來愈明確一個答案——在這場戰爭裡,單單靠他們自己,絕對無法逃出瀚海軍士卒的封鎖,他們打定了主意不放跑任何一人!

有了明確的答案,楊立麾下的士卒們便也認命了,同樣抱著不讓對方活著離開的想法,與對方殊死搏鬥。

在一命搏命的戰爭之中,任何的兵法,兵略都沒有了作用,就連楊立都陷入了瘋狂之中,一路浴血奮戰,戰馬踏過的道路上,堆滿了被他斬殺的敵人屍體!

宗師境的真元加持,令楊立的體力比在場任何一個士卒都要強上十數倍,而他簡簡單單地一刀砍出也擁有尋常士卒拍馬難及的攻擊力,在楊立所部士卒們強行突破敵方的封鎖,與剩餘的兩百多個散兵騎手合流匯聚之後,一個以楊立為尖刀,向敵人不斷發起衝擊的簡陋陣型便就此形成。

這個陣型雖然簡陋,但在應對瀚海軍士卒的衝擊上卻極為有用,楊立與眾士卒無心插柳,卻使得己方戰損瞬間下降近七成,正因此,他們才逐漸有了與瀚海軍士卒對拼的資本,並造就了如今敵我雙方盡皆戰到脫離,接連墜馬,倒地昏迷的局面。

戰場之上。

被完顏昌分出去的另一支千人瀚海軍士卒同五六百餘鐵浮屠後軍的戰爭已經結束,二者之間的戰爭沒有勝者——不論是鐵浮屠軍抑或瀚海軍,都被一眾突然從黑暗中冒出來,或舉著塔盾與長刀、或雙手握著長戈的步兵趕下馬去,收繳了兵刃,剝去甲冑,不分你我地被繩索串成了一串。

射電軍同鐵浮屠軍主陣的戰爭已無法繼續下去——鐵浮屠軍與射電軍的主要戰場上,一隊步卒猝然降臨,他們舉起塔盾連成緊密無縫的陣型,擋住了騎兵們的馬蹄踐踏,而後抽冷子以刀斧斬斷騎兵戰馬的馬腿,眼看著一匹匹精良的戰馬哀鳴著倒地,這些步卒眼中毫無可惜之意。

他們身披步人重甲,在戰場上行進的速度極慢,若令他們追擊任意的騎兵隊,恐怕追到地老天荒也不一定能將人追上。

但他們的主要對手也不是那些逃跑的騎兵,而是陷入戰爭泥潭裡的任何兵種,依靠自身近乎無敵的防禦,他們直插入戰場,將完顏憲吉的親衛部隊包圍住,無情地斬去一匹匹戰馬的馬腿,在馬上騎兵落地之後,便以長刀結果敵人的性命。

步步為營用以形容這支步卒的戰法再貼切不過。

依靠這樣的戰法,他們的主帥——一個白發蒼髯手持鐵蒺藜骨朵兒的老者,最終將完顏憲吉的戰馬前胸砸破,心臟砸碎,而後一把擰住完顏憲吉的兩條辮子,將他拖入了自己陣列的盾圍之內。

鐵浮屠軍就此投降。

射電軍亦不敢向這支塔盾重步兵隊行任何挑釁之事,禁錮著他們主上的那架馬車從戰場後方,被另一隊步兵驅趕了過來。

“你家主上有命,令你等立刻同我部聯合,將四皇子完顏銳與五皇子完顏烈一併請到此地來,兄弟聚首!”

完顏昊與完顏稽康所處的馬車車簾掀開來。

塔盾步兵部隊的統帥——單雄從腰間摸出一柄牛角匕首,抵在了完顏昊的脖頸間,接著抬頭對一眾射電軍士卒道。

這是在明晃晃地要挾完顏昊麾下的射電軍,完顏昊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射電軍咬牙切齒,但片刻之後也只能向單雄俯首稱是。

射電軍隨即被編入單雄的麾下,以其為前鋒,之後單雄又將虜獲的鐵浮屠軍也一併編入自己隊伍中,作為第二陣,三軍整裝,遵從梟首程誠的命令,向完顏烈與完顏銳的軍隊反包圍而去。

單雄是已經覆滅的遼國將領,麾下的一千塔盾兵乃是其最忠心的親衛,遼國覆滅之後,單雄便帶著一千塔盾兵在黑山周圍東躲西藏,與此地諸奴部緊密聯結,後來諸部聯合推舉程誠為梟首,他亦跟著歸入素有威信的程誠帳下,在黑山周圍得到了一塊休養生息之地。

在程誠麾下諸部當中,單雄營是除程誠本部‘槍兵營’之外的第二大營,兵卒最多,武備最為正規,實力亦只與程誠本部相差一線。

其麾下有這一千塔盾兵,如今又加上射電軍和鐵浮屠軍殘餘騎卒,數量上已經達到了三千五百之數,單單從數量上,便足以碾壓完顏銳與完顏烈聯合起來的兩千騎兵。

三支部隊互相配合,擒下剩下的那兩位皇子,不在話下。

騎兵步兵互相組合而成的軍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戰場,涉入黑暗之中,良久之後 ,依舊能聽到那在黑暗中漸行漸遠的隆隆馬蹄聲、腳步聲。

單雄在程誠的授意之下,此次進軍未有分毫隱藏,如此看似明目張膽地行為,實則是程誠在故布疑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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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裡什麼都看不清楚,那兩位皇子如何能確定向他們進發而來的部隊是他們的哥哥麾下所部,還是他們的敵人?

令單雄前去擒拿剩下的兩個金國皇子,分配各部兵力去約束管理那些投降的俘虜,程誠自己則率領本部將與楊立對峙的一百餘瀚海軍團團包圍了起來。

程誠看著騎跨在戰馬之上,渾身被鮮血染透,幾乎分辨不出原本模樣的楊立,面有憂色。

楊立的身後尚有六百餘士卒,昭國禁軍與散兵騎手們混雜在陣列之中,此時已不分彼此,程誠也休想從陣列之中分辨出哪些是昭國士卒,哪些是奴部騎手。

殿下憑著大多散兵遊勇與三百大昭禁軍與一千餘精銳瀚海軍拼鬥至此,麾下仍剩下了半數以上的士卒,而對方精銳卻被楊立完全打殘,剩下不到兩百人。

只看這份戰損比例,程誠就知道楊立為此役付出了多大的心血與氣力。如今殿下還能挺立在戰場之中,只是憑著一口氣吊著自己的意識,一旦這口氣消去了,登時便是昏迷不醒的局面。

程誠很擔心楊立現下的狀況,生怕殿下在此次戰役之中,留下了什麼後遺症,或者因此在心底種下心魔,心魔難除之下,人便容易發瘋,難以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中。

程誠的許多同袍,未曾死在戰場之中,卻是歸鄉之後,因心魔難除,難以融入尋常百姓的生活,最終以伴隨自己戎馬一生的兵刃,結果了自家的性命。

心魔飄忽無形,沒有定數,真若被其侵染,藥石無醫。

但是眼下,楊立卻不準允程誠靠近,更不準允程誠將那剩下的一百餘瀚海軍士卒俘虜了去——程誠只能守在外圍,密切關注著楊立身上可能出現的任何狀況。

“本將……援軍已到,爾等輸了,立刻下馬投降,束手就擒!”楊立咧嘴笑得猙獰,眼底浮現不帶分毫感情的冷漠。

憤怒到了極致,便將所有的情緒都拋去了,一心朝著讓自己憤怒的那個目標靠近,接近它,解決它。

楊立如今便是這個狀態。

這些瀚海軍士卒對自己的主上太過‘忠誠’,於楊立而言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他們太難啃了,咯掉了楊立的牙齒,讓楊立狂怒不已。

僅剩的瀚海軍士卒們在楊立的厲喝之下,沉默不語,捏著手中的兵刃,明明已經沒有力氣舉起兵刃,依舊要維持這個姿勢。

“怎麼,瀚海軍已經因為完顏昌死了八成,剩下的你們這兩成,亦要因他死在這裡?”楊立的思維邏輯異常清楚,越是清楚,他越憤怒,越是憤怒,思維便越冷靜。

冷靜得非人。

楊立故意說出的這番話,以此激起瀚海軍士卒們的憤怒,讓他們舉槍最後一次殺向自己——而楊立便可趁著這個機會,一舉解決掉這些難啃的骨頭,讓他們統統追隨他們的先主去地獄!

楊立自問從不是一個暴戾嗜殺之輩,如今卻在這座血肉磨盤當中,突然覺醒了這樣的脾性。

他在心底不斷向自己發問:為何局面會如此?

他在心底回答自己:因我殺了完顏昌。

倘若不殺完顏昌會如何?楊立死,天目再度淪為江湖匪寨,燕州永無寧日……

世界少了任一人都不會停止向前發展的腳步,但有人會因為你缺席他的人生而抱憾終生。

楊立不能不殺完顏昌。他自覺殺完顏昌無錯,倘若自己在完顏昌一刀劈殺而來之際,迎頭受戮,那自己與從前別無二致。而且,這樣做了又將置人間正道於何地?

殺人者有理,被害者死罪?

在楊立的冷喝下,那些瀚海軍的士卒們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在楊立心中預演了無數次接下來人頭滾滾的場面時,那些瀚海軍士卒們突然鬆開手,一柄柄鋼刀嗆啷啷掉落在地。

刀劍槍戟墜地的聲音響了一陣,楊立的思維也跟著空洞了一陣。

他看到對面的士卒摘下了頭胄,一張張面孔染上鮮血,他們咧嘴悲痛嚎哭,眼淚又將面上的血漿沖刷出一道道的痕跡。

瀚海軍士卒們哭得很悲痛。

他們已經認命,接下來便是束手就擒,成為楊立眾多俘虜裡的一小批,他們本來毫不起眼。

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必再為完顏昌做什麼孝子,為其送終。所以這悲傷的哭泣不是為了完顏昌,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為了他們各自背後的家庭。

他們的家裡,可能有彪悍的妻子,有虎頭虎腦的兒子,有嚴父與慈母……但這一切都將因完顏昌的死亡而不復存在。

“主上……死了……”

“嗚——”

“家回不去了……”

“阿瑪……”

悲痛的聲音在戰場上傳來,在楊立的耳朵裡一圈圈打著轉兒,楊立喃喃自語,聲音卻並不小,至少場中的瀚海軍士卒們能聽得清楚。

“完顏昌雖被我所殺,你等親族或因此事獲罪而死,遭受株連。然罪不在我……罪不在我……”

“罪不在你?”瀚海軍一個小伍長聽到楊立的話,猛地瞪大了眼睛,張口怒號:“若非是你殺了完顏昌……”

他說得仍舊是那套迴圈,那個怪圈。

為了將這個迴圈闡述得清楚,小伍長甚至未對自己死去的主上使用敬語,也沒人因此駁斥他——由此可見,完顏昌在眾瀚海士卒心底,究竟排在哪個位置。

“若非世間有金國皇族,有雄鷹部,有都勃極烈,有八貴族,諸如此類種種劃分,何來你等奴部一說,你等又何須因此為雄鷹部做牛做馬,以此來償還那份本不存在的罪業,又要為完顏昌粉身效死,用以換取家族平安……”楊立靜靜地聽完小伍長的話,接著便說起了自己的理論。

他無所謂這些人會不會接受自己的說法,他只是想說而已。

要把那些話都說出來,楊立才能真正捋清自己的思路,看到自己究竟想要在這片天地間做些什麼。

“是金國的雄鷹部與八貴族合謀,制定了如今的大金律。”

“律法本為公正而生,乃依循天道輪迴之理,譬如殺人償命,譬如欠債還錢。然而大金律卻毫無公平可言,一切皆為鞏固金國皇族的合法性,為

維護八大貴族的利益而生。換句話說,它們是既得利益者用以矇住金國百姓眼睛的一塊黑布。”

“讓百姓互相廝殺去,貴族與皇族則高高在上,不受干擾。哪怕再過數百年,貴族依舊是貴族,皇族依舊是皇族,而百姓卻已經不再是世代傳續下的百姓。譬如律法言明,皇族至高無上,貴族私產受到法律保護-不管這私產正當於否,哪怕透過不光明的手段將其過渡到貴族手下,那它便具備了合法性。平民百姓同樣享有此等權力,但他們卻沒有扒拉別人的財產到自己手下的能力,他們只能轉而欺負你們這些奴部人。

於是這場紛爭從律法定下的那一刻便是註定了的。

眾生平等,平等談何容易。

平等是你我角力,不受任何干擾,輸便是輸,贏便是贏。不會有人花錢請你贏,或拿刀子逼著對方輸。

平等是你我相敵。一個神智正常的壯漢,不會隨便欺負路邊玩耍的小孩,因為他知道大人欺負小孩尤其可恥。而且,律法若能保障羸弱孩童的安全,那便是相持,以國之力加諸於個人,使之不必受任何要挾,堂堂正正,不卑不亢,布衣敢笑萬戶侯,此所謂相敵。

那麼,大金律可有做到令你等與他人互不干涉,互相匹敵?”

楊立說了許多話,話語中沒有任何機鋒玄機,平鋪直敘,卻聽得一旁的程誠內心熱血沸騰!

殿下所說的這些,便是久處於金國的程誠都未曾想到,更何況程誠隱約覺得,楊立說的這些話並不僅僅是指出金國的弊端,將這個思路蓋壓到昭國的律法之上,同樣適用!

有階級並不是民怨的根源,而是一個普通民眾根本無法與一個官員抗衡,官員動動嘴皮子便能讓百姓身敗名裂,甚至因此傾家蕩產,但百姓動動嘴皮子,官員卻依舊不痛不癢,不會受任何影響。

楊立的話語,程誠越想越覺得深刻。

殿下依舊在說話,程誠的呼吸跟著急促了起來。

瀚海軍士卒們愣愣地看著楊立,他們亦能聽懂楊立說的話,可是當那些話語全部連貫起來,其所表述的意思卻又是那樣深奧,讓士卒們雲裡霧裡。

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感覺到了一些從前從未想過的東西。

金國未立國之前,自己的部族是什麼光景,可是被看作是奴部?受人欺壓,生命財產得不到保護?

並非如此。

許多瀚海軍士卒們都經歷過金國未立國的年代,他們知道那個時候的生活是什麼樣子,那個時候縱然清苦,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小部族之間也偶有械鬥,會發生流血衝突,但大體上總是和平的。

誰會無故與其他有青壯護持,有武備馬匹的部族起衝突?而之所以會有衝突,也多是因為獵到的獵物歸屬權的問題。在諸部聯合推舉出的德高望重者裁量之下,這樣的小矛盾也是越來越少的。

最重要的是,那個時候諸部之間沒有鄙視的鏈條。不似現在皇族蔑視天下萬眾,貴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尋常百姓依舊可以拿奴部人作伐。

奴部人只能為貴族、皇族做牛做馬,販賣自己的忠誠、性命與武力,以此來保護自己身後的家族,迴圈由此形成。

想到這裡,瀚海軍士卒們頓時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未為自己活過——更確切的說,他們根本就不屬於自己,皆被貴族們捏在手裡,既然如此,又怎麼可能為自己而活?

“金國如此,大金律如此。然大昭律又能比金國律強得到哪裡去?”楊立有些意興闌珊地搖頭笑了笑,想起了燕州的那些百姓們,他們又何嘗不是金國奴部人的一個翻版。

比起金國,大昭的官員們要高明許多。

他們將律法做得更加冠冕堂皇、看似正大光明,其實此中有諸多律法專門為了既得利益者與文官而定,以此來保障他們將來即使違背律法,依舊有另外的律法可以確保他們自身的安全。

官員的一切權力地位盡皆來自於皇帝的一念之間,漢人常講平衡,但從來沒有哪條律法、哪個時代的官員能夠完全制衡住皇帝的權力!

皇帝如日月,百官為群星,萬眾為光塵。

光塵怎能與群星,與日月爭輝?

楊立想得頭都痛了起來,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內心卻對自己以後要走的路途更加清楚了。

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楊立甚至會想窮盡自己這一生,是否能將那些羅列在心底的事情悉數做完?

時不我待。更何況有一些大事便如同種樹一般,將種子埋進土裡容易,但日復一日的澆水灌溉,漫長的等待卻會讓人望而生畏——有一些事情不會在十數年甚至數十年裡顯現出端倪,唯有後世才能看到它成效如何。

楊立深吸一口氣,將心底浮動的那些念頭全部蓋壓下去,看向那些低頭沉思著的瀚海軍士卒,他覺得,自己放在所說的話在這些士卒心底,也埋下了一棵種子。

至於種子會否發芽,那就要看看這些士卒們願意不願意為它提供必要的水源與養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