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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七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一)

天剛矇矇亮,沉沙關第二軍鎮倉庫前已經排起了很長的隊伍。

後面的士卒坤著脖頸朝前面看,然而霧氣濛濛,一切事物都隱隱約約的,前面有什麼,根本看不清楚。

餘寒站在隊伍的前列 ,馬上就要排到他,他倒不用像後面的士卒那樣,伸著脖子去看,抬頭一眼便能看到軍糧倉庫裡的情景——那裡空蕩蕩的,沒有幾袋子糧食。

這個發現教餘寒心中一沉。

在燕翎軍的生活越來越難過了,每一次來領取軍糧,這樣的感覺都更加清晰。

餘寒聽到排在自己前面的士卒領了軍糧,罵罵咧咧地離開,趕忙走上去,將手中的布袋撐開。

嘩啦……

他聽到身前的軍需官舀起糧食,傾倒在自己布袋裡的聲音,聲音很輕,只響了那麼一會兒便停止了。

餘寒感覺手中的布袋微微一沉,但也極細微。

他看著布袋中的軍糧,只有薄薄的一層:“這是七日的軍糧?”

這麼一點軍糧,能讓人支撐兩天便已經不錯,但餘寒清楚,軍需官配給的是自己未來七天的軍糧。餘寒心中湧起怒火,但這怒火旋即又被他自己強壓下去。

每一個人都領的這麼點糧食,大家都是一樣的。

就連眼前的軍需官也枯瘦得似是老樹皮一般,根本無從貪墨什麼。

“先勉強支撐下這七日,七日之後,七日之後總會好一些的。”軍需官笑得很勉強,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每過一個七日,狀況卻會變得更差。根本不存在軍需官所說的‘下一個七日生活會好一些’的情況。

朝廷視燕翎軍如草芥,燕翎軍卻要為朝中那些大官們死守苦寒之地,教他們吃好喝好,自己卻每天挨著餓,一點一點在邊關等死?

那股剛壓下去的怒火又升騰起來了。

餘寒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拎著布袋轉身離開了,未與軍需官再多說什麼。

……

片刻之後,餘寒就著幾塊石頭壘起的爐灶,燒開了鐵鍋中的水,抓一把米飯灑了進去,接著又將自己漫山遍野挖來的草根、植物塊莖一併扔進去,灑一點鹽,蓋上了鍋蓋。

自從燕翎軍軍餉愈來愈減少之後,統領以及七大萬夫長便決定每七日為士卒發一次糧草,由士卒自行分配解決每日的吃食——畢竟糧食越來越少,再由火頭兵負責造飯,很難保證這些火頭兵不會先自己吃個飽,再供給整軍飯食——如此一來,火頭兵吃了個飽,其他士卒便可能要餓肚子了,這樣更容易引起兵變。

如今將每個士卒七日的飯食平均分配下去,至少大家知道,每人的糧食都是這麼多,不會出現有人侵佔的情景。

咕嚕嚕……

餘寒把火燒得很旺,反正柴禾漫山遍野皆是,不用擔心缺乏的問題。

因此,沒過多久,鐵鍋便燒開了,蒸汽頂著鍋蓋往上一跳一跳的,白氣便從鍋蓋的縫隙間溢位,鑽入餘寒的鼻孔裡。

米飯加了野菜、植物塊莖的氣味,在鹽的催發下,醞釀成一種讓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餘寒舔了舔嘴唇,覺得腹中更加飢餓。

他口中唸叨著:“再煮一會兒,再煮一會兒,菜粥會變得更稠,再煮一會兒……”

可是即便在努力剋制自己,已經餓了一天的餘寒也忍受不住了,掀開了鍋蓋,猶豫片刻,從懷中摸出一把木勺,撿起旁邊的木碗,小心翼翼盛了半碗湯水,重又把鍋蓋上。

一碗熱米湯下肚,腹中總算舒服了些。

接下來,餘寒便能安心等待米與湯水、野菜互相結合,熬成粘稠的,可以果腹的粥。

餘寒所在的地方,是徒太山脈某座山峰的起勢處,背陰向陽,此時晨光還未自雲層裡掙扎出來,天地皆是一片幽藍之色。

傾斜角度不大的山坡上,散落著許多石頭,與許多士卒。

他們撿起亂石,堆成爐灶,燒旺了火,重複著與餘寒一樣的事情。

儘管食物不多,但坐在暖洋洋的火堆前,等待那一碗或許還帶著些許植物塊莖的苦澀味道的米粥熬成,總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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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漸顯。

粥飯也在此時熬好。

餘寒掀開鍋蓋,盛好了粥飯,鍋底被木勺颳得沙沙作響。

滿滿一大碗,餘寒三兩口吃完。沒有吃飽,只是肚子裡多了團熱氣。

安心等待之後,得到的結果卻不能教自己滿足——餘寒心中有些怨氣。

每一個士卒都是如此。

……

“哈!”

“喝!”

“嘿!”

校場之上,除卻守衛軍屯,每日輪值的五千士卒,燕翎軍近八成的士卒皆聚集於此地,日復一日的重複著那些枯燥的訓練科目。

每個士卒用槍直刺都不下十萬次,用刀劈砍都不下十萬次,立盾防禦都不下十萬次。

任何事情只要重複到一定次數之後,都會產生質變。

校場之上士卒們的呼喝聲雖不熱烈——因為他們每日都在如此整訓,心中的熱血也早被消磨乾淨,但他們的槍刃刺擊直接而迅猛,槍桿在他們手中化成一抹純黑的光,根本看不清它的進擊趨勢。

餘寒亦在這校場之內,是數萬士卒中不起眼的一員。

七名萬夫長在陣列之間,揹著雙手,或互相之間有些交流,或與對方擦身而過,視若無睹。

透過他們的這番變化,餘寒覺得,這七位大人之間的關係似乎生出了些許異變。

褚將軍與周將軍、姜將軍關係愈來愈融洽了。

但這三位將軍,又與曾將軍、崔將軍、關將軍好像生出了隔閡,彼此之間都不似往常那樣,會笑著打招呼。

萬夫長,那是軍中頂層的大人物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該不會要影響到燕翎整軍罷?

這個……將軍們莫非也要因為吃不飽飯,生事了嗎?

餘寒將腦海裡那些紛雜的念頭全甩了出去,目光集中在手中的長槍之上。

木質的槍桿纏著鐵線,在他日復一日的磨砂之下,槍身黑得發亮,入手順滑。

……

“他們領三營之軍,我們亦領三營之軍,不論是從人數還是戰力之上,都是旗鼓相當,你緊張什麼?”關龍看著曾威,沉聲發問。

曾威勉強一笑,未有應答。

二人其實都心知肚明,之所以緊張,以及不由自主的畏懼,是因為他們所做的事情,畢竟是在分裂燕翎軍,這種事情根本就擺不到檯面上去,到哪裡都少不了一個叛徒、居心叵測的評價。

崔玉瑞走了過來,皺著眉頭。

他抬首看了一眼那邊的周白虎三人,向關龍低語道:“你不覺得今日太過於平靜了麼?”

“袁辰那邊對我們也是假意應和,其真實想法究竟為何,我卻一點也摸不著頭腦。”崔玉瑞道,“周白虎三人昨晚必定碰了個頭,說不得已經想好了怎麼對付咱們……”

“本將都未與他們三個生事,他們三個倒想先發制人?”關龍聞言冷笑。

但他此時卻也只能放一放狠話,再做針對周白虎三人的舉措,反而會落人口舌,授人以柄。

“我有不好的預感……”曾威猶豫著道,“周白虎三人,一副局勢盡在掌控之中的樣子……”

“但我們手中有兵權!縱然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崔玉瑞吐出這番言語,安慰曾威的同時,也在麻痺自身。

關龍看向校場入口的方向,低聲道:“米珠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