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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三章 春雷震(八)

“嚴廣寧願花費銀兩令我們將消息傳遞給黑山鎮守使,亦不願自己登門前去拜訪,顯然是不願洩露自己與黑山鎮守使的關係。”

程誠看著眼前的中年人。

此人正是先前在五號房中接受了嚴廣委託的那個,其名為程平,同樣為程誠收養的奴部義子。

“為何不願洩露?此中有多方面的原因。”程誠面上露出笑容,“或許是因為嚴廣不僅是與金國武官一方合作,也與大昭武官合作,看誰勢強,他便倒向那邊,跟著獲利。此乃商人逐利之天性。不過這些東西若擺到明面上去,則金昭兩國邊關武將面上都不好看,於是只能將這種合作關係保持在地下,見不得光的地方去。”

“其二則是黑山鎮守使本身不願讓自己與嚴廣的牽扯被其他人注意到,是在刻意隱瞞這層關係,而暗地裡,兩人早已不知合作了多少次。”

“其三則是兩種可能都有。”

程誠示意程平在旁坐下,自己將火堆上的那只肥羊切開,分割成一塊塊的,分給所有人,接著道:“我覺得,嚴廣之所以如此,原因很可能是因為其二。在金昭兩國之間來回倒騰,發死人財的商人並不多,嚴廣在其中首屈一指。”

“金昭兩國之間的這種地下交易,他都過過手,兩國武將都放開了廉恥用這種方法斂財,哪裡還用顧及嚴廣是個牆頭草?更何況,要不是這樣的牆頭草,他們也做不成這樁買賣。因此,這種事情擺不擺到明面上去,其實對他們來說都無所謂。”

“而一場戰事過後,戰場上殘破的兵器甲冑流向何處,其實一直以來兩國朝廷都心知肚明,對此亦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嚴廣何以如此緊張黑山鎮守使與自己合作的事情會出現洩漏,被人所知?”

“自是因為黑山鎮守使與他看來不是第一次合作,並且兩人曾經不止一次站在了不光彩的一方……黑山鎮守使背後隱藏的秘密若被金國朝廷發現,則可能為之帶來滅頂之災。”程誠眼中冷光閃動,已然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以嚴廣與他的關係必不能暴露,一旦暴露,金國朝廷便知其曾經參與過倒賣戰場廢棄武器的生意裡面去,而這種生意裡,又牽扯著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程誠頓了頓,待眾人將自己的推理消化片刻之後,又道:“而且,紙條屋那邊也曾收到過訊息:當初殿下以千人破萬兵之後,戰場遺留的東西由雁門關守將與金國的一位武官各佔據一半,嚴廣在其中牽線搭橋……”

“彼時,金國皇室痛失兩位皇子之際,卻有金國武官與昭國將領和和氣氣的坐地分贓,而且分的還是皇子們麾下軍隊的遺物……”

“情報雖未明確指出那位金國武官姓甚名誰,但根據其中一些蛛絲馬跡,足夠斷定其就是如今新上任的黑山鎮守使卓魯托兒!”

“若不能令得到的情報發揮作用,那便是我等的無能。”白髮蒼蒼的程誠身上卻毫無沉鬱的暮氣,反倒精神氣十足,頗有一方豪傑風采。

曾經的程誠並不是這樣,燕王上死後,他也是萬念俱灰,雖依舊在黑山集忠實地執行著已死的燕王留下的命令,但內心對未來已經毫無期待。

幸好楊立出現,令這位老人重新‘活’了過來。

“程平,前去黑山鎮守使府邸之前,你先去一趟景州城。”程誠從懷中翻出了那一塊令牌,將其丟給程平,接著道,“到景州之後,以此物向景州節度使換他官印一用。”

“景州節度使曾被鎮南道指揮使重罰,差一點便被革除軍職,如今正值惶惶不可終日之時,此令牌一出現,他或許會以為來了救命稻草。”

“接著如何發揮,便要看你自己了。”

一番吩咐下來,程平已經領會義父的心意,當即點頭答應。

這枚令牌既是鎮南道節度使完顏赤木的信物,以其叩開治下景州節度使的官邸正當其用,至於接下來如何哄騙景州節度使將官印暫時託付於自己,便要看自己如何與他分說利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

“從景州節度使手中取得官印之後,不必迴轉紙條屋,直接前往黑山鎮守使府邸,面見卓魯托兒,不論是言語威脅他也好,還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也罷,總而言之,務必使之不敢摻和進殿下與石抹巴託一戰之中。”

“若能誘之假意與卓魯堪達合作,實則行坐山觀虎鬥之事,則再好不過!”

“孩兒明白!”程平重重點頭。他心中已經對此事有了一個大概的計劃,不過諸多細節之處仍需要一些情報的補充翔實。

“嗯,去忙你的吧。”程誠開始專心應付起手中那一隻羊腿來。

老人家牙口倒是不錯,程平看了義父一眼,面上露出笑容,起身再度躬身行禮之後,離開了此地。

……

是日凌晨。

沉沙關外葉赫子亂石灘。

身材魁梧,猶如巨熊,滿臉橫肉的石抹巴託吃完盆中最後一塊羊肉,毛絨絨的手指隨即伸進口中扯出一塊羊骨扔掉,他抬了抬眼皮,部下們都已經吃飽了飯,收拾停當,隨時可以出發。

石抹巴託把飯盆遞給身旁親衛,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轉身走進了營帳內。

主帥大帳內,早有一眾謀士站在輿圖之前等候。

“說吧。”石抹巴託將身上厚重的披風解下,由親衛掛好,自己披覆著一身重甲,站在主位,眼睛看著那張輿圖,眼角那道傷疤像是一條蛇一般微微扭動著,“探子剛剛傳回訊息,完顏昊原本宿營地已經沒有人影,只有我派過去保護他的幾個卒子的屍首。”

“完顏昊失蹤了。沉沙關外,卻突然多出了數十支隊伍,散落各處。”

“完顏昊很可能便在這些隊伍之中,燕翎軍是在故布疑陣。”

石抹巴託未向金國其他軍將那般,對五皇子完顏昊使用敬稱,而是直呼其名,不過這處營帳之內的部下們,皆是在他奴部之時,便隨其出生入死的兄弟,石抹巴託亦不擔心會有人將這種事情洩露出去。

有一個絕對可靠的後方,才能在前方毫無顧忌的衝鋒陷陣。石抹巴託一直將自己的後方營造得很穩固,不會拖自己的後腿,令自己如虎添翼。

“完顏昊已被燕翎軍擄走,一夜時間了,他們此時當是已經迴歸沉沙關了。”石抹巴託所部謀士眼光毒辣,久經戰場歷練之後,更加經驗獨到,看待問題一針見血,“他們這是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讓我們自亂陣腳,面對他們,首先低人一頭。”

“若分散兵力去追擊沉沙關外那些小隊伍,則是殺雞用牛刀,浪費精力不說,還可能令我等陷入更大的危機之中。”

第一個謀士開口說話,其他人便紛紛踴躍起來。

“疑陣總歸就是疑陣,不可能變成真的。”又有謀士沉聲道,“任由他們蹦躂就是,我們此時不應該把目光放在這些隊伍之上,重點是觀察沉沙關的反應。”

“嗯。”石抹巴託面上露出讚許的笑容,眾兄弟的想法與他自己不謀而合,“完顏昊本可以從關東直接離開昭地,無有任何風險,非要生事,被人又一次抓去做俘虜,免不了遭受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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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本意是欲利用那昭國都督楊立與沉沙關燕翎軍的關係,重創燕翎軍,立下奇功。然而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反倒便宜了咱們。”石抹巴託咧嘴一笑,笑容頗為猙獰,“我亦想成為第一個破開昭國國門的大將!”

“楊立控制了完顏昊,意圖以此令我投鼠忌器,束手束腳。”石抹巴託冷笑一聲,“但是如今軍勢在哪一方,他大概是還未有看明白!”

“今日完顏昊被燕翎軍所部劫走的訊息必定傳回王都,陛下因此雷霆震怒亦可想而知。如此形勢之下,必定會另有軍隊被派來支援於我。”

“屆時,數支軍隊聯動,兵壓沉沙關。以今時沉沙關內一眾老弱病殘,如何與我相鬥!”

石抹巴託眼中火光熊熊。

陛下欲對大昭用兵,鯨吞大昭的訊息已經傳遍金國武官班列,近期鎮南道、定邊道、平中道軍士將官的頻繁排程亦從側面佐證了這一訊息。

——但時值今日,陛下仍未選定究竟誰為此次南征的大元帥,以及各戰線的主將。

石抹巴託出身微末,能至如今成為十六猛安勃極烈之一實屬不易,但他並未打算一輩子就守著這一個猛安勃極烈之位!

若能成為任一戰線的將主,統帥近十萬大軍,一戰成名,屢傳捷報,馬上封侯必指日可待。

如此,自己的後代將永遠擺脫奴部的蔑稱,石抹氏或將成為金國第十個尊貴姓氏!

這才是石抹巴託的真正野心!

“那我們當下應當做什麼?”石抹巴託麾下部將出聲詢問。

既然將主不打算當下立刻前去營救完顏昊,那便應該拿出來另一個決策,不然總是呆在此地按兵不動,士卒的士氣也將大受影響,更會招來朝廷的非議。

石抹巴託聞言冷笑,道:“分出兩千兵力,與沉沙關外散落的那些隊伍周旋,作出中計的假象。本部緩緩兵壓沉沙關,但不必真的與沉沙關對抗。”

“我要看看,那個楊立會是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