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出乎意料的招數，讓李謹侍一驚，連忙往左側滑步閃開。蘇墨的那記下劈腿劈到了圍繩上，圍繩帶動整個擂臺一陣劇烈搖晃，這一幕直叫李謹侍觸目驚心。
他記得前幾場擂也有人使用過這招，張嘉爾還專門描述過下劈腿的威力。要是被踢中，他這種靠突擊練起來的半吊子體格，鐵定只能下場休息了。
這傢伙已經猜到我的想法了？
李謹侍觀察著蘇墨，後背貼著圍繩慢慢移動。但蘇墨顯然不打算給他思考的時間，立馬又是一個墊步，右腳踹出側踢。這種沒有左右之分，直接從中線進攻的腿法，要是換一個人，李謹侍能輕鬆閃過。但這傢伙的腿太快了，就算猜到下一步他要做什麼，大部分時候，也只能選擇格擋。
“碰！”
李謹侍雙手十字交叉橫在胸前，硬接下了這招。整個人感覺到一股可怕穿透力，從手臂傳到後背，他一下站立不穩，撞到了角落裡的柱子上。
這一瞬間，蘇墨又衝了過來，又是右腳踏步，一個旋身。李謹侍仍然抱的左架，猜測蘇墨應該會用在旋身之後，使出左旋踢，便集中右側的防守。然而，當蘇墨面向他時，又將左腿抬到了肩頭，再次上往下劈出下劈腿。
這次和之前不同，他後背頂著柱子，被封在死角中，而蘇墨的腳跟近在咫尺，無論往哪邊閃避，有一側的肩膀都會被踢中。而如果直接硬接，雖然能保住身體，卻很可能讓一隻手暫時報廢，之後那一側防禦便徹底瓦解，被蘇墨KO也只是時間問題。
我該怎麼辦……
打到現在，李謹侍第一次感覺到恐慌，面對即將劈中自己額頭的腳跟，他感覺束手無策。
“白痴啊，傻站著幹嘛？你忘了那天巷戰怎麼打的嗎？”
章迦的聲音突然從臺下傳來，那一幕的畫面在李謹侍腦海中也隨之被回憶起。
巷戰……
李謹侍想起那次和章迦背對背的畫面，那些對手才不會像打擂那樣遵守規則，甚至不一定是空手來攻擊。他很快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面對揮來的木棍時，做出反擊的畫面，那種東西用手格鬥根本毫無意義，只能迎上去反擊。
他看著面前蘇墨劈來的左腿，越看越像那根迎頭砸下的木棍，攻擊方式、風聲都很像……
“啪！”
在蘇墨的下劈腿踢中他的額頭前，他迎了上去，揮出一記左手刺拳。比蘇墨的腿快上那麼一點點，後發先至打中對方鼻樑。
蘇墨神色一變，似乎完全沒想到李謹侍會在這種時候進攻，身子一陣搖晃。他劈向李謹侍額頭的腳跟，速度慢了下來，方向也從額頭偏到了旁邊的右肩。
蘇墨自己因為受擊失去平衡，身子往後趔趄，但在跌倒前，腳跟還是劈在了李謹侍右肩上。雖然力量已經大半損耗，但這一擊仍然將李謹侍劈倒在地。
李謹侍感覺一股撕裂感從右肩傳來，那股可怕的力量撕開肌肉直擊肩骨，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大叫出聲。
“啊！”
李謹侍痛苦的呼聲讓全場沉默，他倒下的一刻，卻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孤獨。
操場的人明明很多，卻沒有人期待他站起來；這個世界明明很精彩，屬於他的那部分卻只有黑白兩色。
不知道為什麼，擂臺上裁判的腳步聲，比任何時候都聽得更清楚。他聽到鄧老師正走到自己跟前，在自己耳邊報起了數。
“1——2——”
鄧老師的聲音不大，卻是此時能聽到的唯一聲響，在大操場的人彷彿都消失了一般。周圍沒有吶喊聲，沒有空瓶相撞得助威聲，甚至連譏笑聲也沒有……什麼都沒有……
李謹侍感覺身子好疲倦，好睏，好想睡一覺……
“李謹侍，你是白痴啊！才這點程度的傷，你就放棄了？”
在進入睡夢前的最後一秒，李謹侍突然聽到了章迦的大吼聲，他將恍惚的目光移向那邊。他看到章迦、牛鑫都在朝自己大喊，就連一向跟自己不和又很傲嬌的慄安，也在大呼小叫。
而這些人旁邊，張嘉爾正凝視自己，她眼中滿懷希望，直到這一刻也沒有放棄。當發現自己在看她時，她朝這邊隔空揮了一拳，像給自己打氣。
“李謹侍同學加油啊！”
李謹侍又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但那聲音比社團的人都陌生，是個女生的聲音。他很快想起來，應該是王媛。
“李謹侍同學相信自己，你能做到的！”
之後又是幾個陌生女生的聲音，應該是話劇社的人。
聽到這些聲音，李謹侍感覺自己冰冷的世界好像突然變暖了些，原來還有人會希望自己贏啊……
他意識清醒了一些，順著音源方向往那邊看去。這時，更多陌生的聲音，在人群中呼喊起他的名字，那些聲音有男有女，他很確定都是不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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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啊，過道睡夢！之前的氣勢哪去了！”
“李謹侍！你都拼到第三回合了，就這樣放棄了？”
“我早看不慣跆拳道社的那些人了！快起來揍他！”
李謹侍笑了，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像現在這麼開心過，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9！”
鄧老師念到“9”時，李謹侍抓著他肩膀，把自己撐了起來。這一瞬間，全場爆發出一陣呼聲，雖然不及蘇墨的，但聽起來也十分熱烈，唯一遺憾的是，大部分是男生的聲音。
“這小子……居然……”
章迦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擂臺，之後緊繃的面部線條，重繪成了狂喜。
“喂喂，老大？你自己都不相信他還能站起來，之前還吼得那麼大聲？”
牛鑫搖搖頭，無奈地笑笑，但看著李謹侍站起來，他內心也激動地難以剋制，臉上的平靜全是裝出來的。而旁邊，一向傲嬌的慄安，激動地熱淚盈眶，已經語無倫次。牛鑫看著他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拍拍肩膀，象徵性地安慰一下。
“他和蘇墨有著完全不同的‘命格’。”張嘉爾雖然神色依舊冷漠，但眼中也有微弱的淚光在閃爍，“蘇墨屬於那種在讚美中成長的天才，一路都是陽光與鮮花，他早對這一切都麻木，他追求勝利只是為了讓自己不感到無聊。但李謹侍則完全不同。”
張嘉爾抬起頭，夕陽的最後一絲光暈映入她眼中，她淺褐色的眼眸鍍上了一層血紅，比平時的她更加美豔。
“李謹侍是在忽視中成長的，他的世界只有沉默和視而不見，讚美對他來說是一種奢求。他裝作對什麼都不在意，任何時候都在逃避去認真做點什麼，但其實內心深處，比任何人都渴望陽光與鮮花。現在，每一聲吶喊，都是他力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