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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陽光下的陰影

李謹侍跑到電梯口時,電梯剛到一樓,但門開之後卻不見白起的影子。他朝周圍望了一圈,發現白起還站在二樓,朝他這邊望了一眼,便繼續往不遠處的安全通道慢慢走去。

他急忙走進電梯,一到二樓便往安全通道狂奔,可等他到那邊時,已不見白起的影子。他不確定白起往上還是往下走的,便問了問坐在下層樓道休息的保潔阿姨,阿姨告訴他沒看到人下去後,他連忙樓上狂奔。

他要去哪?

李謹侍最初以為他不想見自己,要從電梯離開,但現在看起來卻不像是這樣。他每往上跑一層,便跑出安全出口,向樓下的劉彥、劉羽曦詢問白起的下落,可他們一直表示沒見白起從安全通道出來,他一連跑了幾層他們都這樣說。

從剛剛白起進安全通道到現在也沒過多久,就算他跑得再快也不至於這樣消失吧,難道是去樓頂了?

李謹侍繼續往樓頂的方向狂奔,可有件事讓他非常困惑。

白起到底為什麼要躲我?難道在分開之前做了什麼讓他討厭的事?

可是李謹侍冥思苦想也想不明白,只是想起上初中後,白起對自己的態度便越來越冷漠。

“你跟那個人很熟嗎?為什麼一看到他就跟瘋了似得。”

刑天的聲音又從揹包裡傳來。樓梯間空無一人,李謹侍也沒了顧慮,一邊往上跑一邊道:“以前對陣章迦的時候,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要為格鬥拼到那種程度?問我除了張嘉爾這個幌子之外,真正的理由。其實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練格鬥,只是逃跑讓我越來越疲倦,心裡越來越空,那一刻大概想證明點什麼。”

“所以那個人就是讓你開始逃跑的根源?”

聽到刑天這樣開門見山地追問,李謹侍愣了愣,突然覺得刑天似乎早猜到了一切,只是從那個時候就在等自己親口說出來。

“是吧……”他沉重地嘆了口氣,腳步也放慢了,“他對我來說就像一座高山,好像永遠也無法翻越的高山,無論我做什麼,無論我多麼努力去做,都永遠不如他。無數次嘗試之後,我越來越清楚地看到跟他之間的差距,所以……”

“所以你就逃了這麼多年,不願意去認真面對任何一件事?”

“是……”面對刑天咄咄逼人的語調,李謹侍也不再隱瞞什麼,他突然倒感覺承認自己的懦弱之後,輕鬆了許多,“有一天我發現,逃跑是唯一一種不讓自尊心受傷的方式,之後便一逃許多年……慢慢得變成了一種習慣。”

李謹侍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通向樓梯的門,明明只差最後幾步,卻越走越艱難,他感覺自己已快要邁不出腳。那道黑色的金屬門,彷彿隔絕著另一個世界。

“以前我一直不想再想起這個人,可是在賽場外看到他的時候,越來越覺得……要真的做到不再逃避,必須攀過他這座高山。”

李謹侍拼盡全力邁出最後一步,門一推開,有陽光照射進來,籠罩樓道的陰影瞬間蒸發。他來到樓頂時,見白起正站在欄杆前向下俯視,背對著自己。

白起塞著耳塞,聲音很大,李謹侍跟他隔了很有一段距離,都能聽見金屬樂狂暴的鼓點聲。他凝視了一陣白起的背影,過了一陣,才小心道:“白暮雲?”

聽到李謹侍的聲音,白起抬起了頭,卻沒有馬上轉身,許久才用理性的嗓音道:“我早不用那個名字了。”

“那……白……白起?”李謹侍還是有些不習慣這個新名字,“你怎麼來這了,還有……為什麼要躲著我?”

“躲你?”白起終於轉身看向李謹侍,眼中卻閃過輕蔑,“我只是懶得跟懦夫說話。”

李謹侍感覺心口被插了一柄利劍,血順著血槽流淌,他站在原地痛得無法動彈。

白起卻像沒感覺似得地把帽簷抬高了些,整張臉露了出來。他有著亞洲不太長見的深眼窩,臉頰細長,看人的目光像能把人一眼看穿似得。

“另外你也挺健忘的,小學我就開始練格鬥了,我那個時候就說過,文武雙全是這一生的追求。”他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不悅,“但我不明白,你這種懦夫怎麼突然也開始練格鬥了。這次又準備玩多久?像以前一樣,還是準備玩幾個月就淺嘗輒止嗎?”

“我……”

李謹侍可以向刑天承認自己的懦弱,但是面對白起,他還是希望能被看到更多的閃光點。只是到現在才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在他眼中是這樣的形象……他完全看不到放棄那些領域前所做的努力,也不會明自己是真得看清了天賦上的差異,逃避只是不想讓自尊心被一再的重傷。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有些東西是理所當然的,正如富人詢問即將餓死的窮人為何不喝牛奶,在他眼中那個愛逃跑的懦夫形象可能已經根深蒂固了。

“早點放棄吧,就像你以前常做的那樣,快點夾著尾巴跑掉。格鬥可比你以前嘗試的那些領域殘酷多了,既然早晚要放棄,不如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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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謹侍很想爭辯,但是面對這個從過去便一直擋住自己的高山,千言萬語都卡在了喉嚨裡,他開不了口。

“你從以前就下定決心要當一個庸人,我沒辦法阻止你。但我希望你去別的地方平庸,不要來侮辱我最喜歡的現代搏擊!”

白起說完,關上了藍芽耳機,往前走了幾步,跟李謹侍擦肩而過時,卻頓住了腳步。

“很久以前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從上初中之後才發現,以前真是瞎了眼。我討厭只會逃跑的懦夫,但願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你。”

白起說完繼續往鐵門的方向走去,但李謹侍看著他的背影,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他低下頭,整個人被不甘填滿,不知不覺間攥緊了拳頭。沒有人不願被陽光照耀,也沒有人願意永遠生活在別人的陰影中!

“等一下!”

李謹侍突然抬起頭大喊,白起剛拉開鐵門,腳步停在了門前。

“你還記得這件衣服嗎?”

他抓著自己穿著的那件,背上印有“豪”字的黑色T恤,手在發抖。白起慢慢轉身看向他,第一次將目光移向他的衣服,頓時也愣住了。

“升入初中的時候,你送了我一件一樣款式的T恤,後來長個子穿不了了,我就買了很多件同款。也許你從來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拼命地追趕你!”

“那真是辛苦你了。”

白起再次轉身,準備沿著樓梯走下去,李謹侍看著他的背影再次大喊:“這次我絕對不會再逃!我會穿著這件衣服,在擂臺上打敗你!”

白起的腳步頓了一瞬,很快又沿著樓梯繼續往下走,徹底消失在樓道的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