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張易神父又笑了,“你也是拳手吧?”
“啊?你怎麼知道的……”
雖然張易神父保持著微笑,但李謹侍越來越感覺這人深不可測,從進門開始,好像自己想的所有事,都被他看穿了。
張易神父指了指李謹侍左手,李謹侍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很快明白他在說中指上的老繭。
“除了打拳的人,很少有人會在那個地方長出那樣的老繭,這是拳手的勳章。”張易神父的聲音,依舊如之前一樣和藹,“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汐澤下一場的對手吧。”
“emmm……哎……不愧是神父大人哎,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李謹侍只驚訝了一瞬,便長嘆了口氣,也不想再隱瞞什麼。張易神父從剛剛開始,就不斷讓他感到意外,現在已經慢慢習慣了。
“上帝造人之初賜予眼睛用來觀察,只是凡人越來越依賴其他東西,讓這種能力退化了。”
“emmm……”
李謹侍突然無言以對,神父卻大笑出聲,拍了拍他肩膀。
“逗你玩的。其實汐澤他經常提到你,他看了不少你的比賽,還一直說你會是個難纏的對手。”
“啊……代汐澤他……他看過我的比賽?”
這倒確實有些出乎李謹侍意料,他從沒想過,代汐澤會這麼在意他。
“自從你跟馬瑞打擂開始,他就在看你的比賽了。”張易神父跟李謹侍對視了一陣,似乎見李謹侍不知道該怎麼讓對話進行下去,便繼續道,“為什麼,你會對他那麼感興趣,一直追到這裡,只是因為他很強,或者因為贏了蘇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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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易神父的話帶著強烈的暗示,李謹侍看著他,心裡又是一驚。他沒想到神父連蘇墨的事也知道了,過了許久才期期艾艾道:“呃……他的確強的讓我感覺不可思議,說實話,他跟蘇墨比賽的那場我希望蘇墨贏。但是……除了這些之外,他身上有些奇怪的東西,感覺和周圍人都不太一樣。”
李謹侍想了想,要怎麼解釋那種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永遠有一層陰影籠罩著他,永遠讓他看不到陽光。這個年齡的人,我只在他身上有這種感覺……”
“很多人都這樣描述過他,一個人身上的特質,往往反映著他的過去,汐澤他一直躬耕於黑暗。”張易神父將頭抬高了一點,目光有些出神,像在思考,“如果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跟你講講這孩子過去的事,故事有些長。”
十二年前,府南成華區。
老舊的危樓裡,二樓房間的客廳,一隻碳爐燃燒著。府南的冬天原本都不太冷,這一年卻突然飄雪。
這個完全沒有裝飾過的房間裡,牆壁上的漆早已褪色大半,牆面許多地方已經開裂,要不是擺放著破爛到幾乎可以扔進垃圾堆的傢俱,很難想象這裡還住著人。
客廳中央,屬於上個世紀才能看到的碳爐,給房間帶來了少許溫度。在碳爐旁邊,一個面容憔悴,身材瘦削的女人,正吹著一隻口琴,而旁邊坐著五歲的代汐澤。
琴聲婉轉悠揚,時而低沉時而高亢,但總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彷彿冬日的寒雪中,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將周圍的寒意驅散。
“媽媽,這曲子叫什麼,好好聽啊!”
“這是你爸爸寫的曲子,叫《血火同源》。他要我們再堅強一些,一直等到他回來。”
女人停下吹奏,摸了摸代汐澤的頭,身材瘦削的男孩臉上露出微笑,從媽媽那裡接過口琴,自己試著吹了起來。
“今天是冬至,我們吃點熱的,你去隔壁王叔那裡買一點冒菜吧。”
女人說著,從兜裡拿出錢包,取出裡面僅有的小票。他數了一遍,皺了皺道:“還差兩塊,你去跟王叔說一聲,過兩天補給他,他會幫忙的。”
說完女人又摸了摸代汐澤的頭,將錢遞給了他。
代汐澤拿著錢,跟媽媽道別了一聲,便高興地出了門。很長一段時間,他跟媽媽都沒吃過好東西了,一頓冒菜對他來說簡直是大餐。
他跑了幾百米,按媽媽的說法,賒賬從王叔那裡買回了打好包的冒菜。一想到馬上就能跟媽媽吃上一頓熱飯,他越跑越快,只想更快一點回家。
“媽媽!”
代汐澤朝門裡大喊,用空出的那只手敲了敲門,但過許久卻無人回應。他也沒多想,用身上的鑰匙開了門,一下衝了進去。
“媽……”
他正想叫媽媽,可剛出一聲,眼前的一幕,讓他愣住了,手裡裝冒菜的紙盒掉在了地上。
那個被稱作媽媽的消瘦女人,被一根麻繩勒緊咽喉,懸掛在天花板上,她臉色蒼白,雙眼渾濁,看起來很像菜市場肉鋪前掛著的豬肉。
女人的身子微微晃動,彷彿一陣風都能將他吹跑。代汐澤第一次注意到,媽媽的原來這麼消瘦,露出衣服的小腿上,幾乎已快看不到肉。
此時的女人,神情安詳,沒有通常吊死者那種痛苦的神情。彷彿這一刻,終於能從疲倦中解脫。
“媽媽……快下來,冒菜買好了,你說過今天冬至,我們要吃點熱的……”
代汐澤恍恍惚惚地走到女人跟前,拉了下女人的褲腳,可女人只是隨著他的手在空中搖晃,沒有絲毫回應。
“媽媽……你一直說爸爸要我們等他回來,還說過了這個冬天,他就應該快回來了……下來跟我一直吃冒菜吧,把身子養好,我們才能等爸爸啊……”
房間依然一片死寂,女人的屍體仍舊在空中搖晃。代汐澤凝視著他,不知不覺間,淚水已填滿了眼眶。他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碳爐的火光中,影子扭曲變形,彷彿噩夢中的夢魘。
很快,淚水沿著臉頰滑落,他卻一直沒有出聲,只是目光空洞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媽媽……說好要堅強,要等爸爸回來的……”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子因為疲倦本能地倒在地板上。他感覺壓倒了什麼,麻木地伸手去摸,摸到了那只不久前媽媽剛吹過的口琴。
他回憶著之前媽媽吹過的《血火同源》,在房間中吹起那首還不熟悉的曲子,生澀的旋律斷斷續續,可一吹就是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中午,鄰居被他的口琴聲吸引,來到房間裡才發現女人早已死去多時。代汐澤依舊在吹著口琴,這詭異的場面,有些攝人心魄,鄰居紛紛要他停下,卻根本阻止不了。
很快他們報了警,代汐澤媽媽的屍體被送走,而代汐澤也被送上了警車。他坐在後排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手機依舊緊握著那只口琴。
十多年沒下雪的府南飄雪了,那年的冬天好像特別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