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他深呼吸了一口，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慢慢扭頭看向張嘉爾。
“我們……再往前走走。”
他的餘光看到張嘉爾的臉紅透了，冰雪都從她臉上融化，看到這樣的張嘉爾，他自己也開始顫抖，連忙將頭扭向一邊。
兩人繼續沿著街道往前，這是李謹侍第一次牽著張嘉爾散步，他非常小心，很怕自己做錯什麼讓張嘉爾反感。經過的行人紛紛朝他投來嫉妒的目光，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國王，有張嘉爾的陪伴，全世界都彷彿在腳下。
只是想到明晚張嘉爾便要離開，好像心裡突然失掉了一塊，這種幸福感也一瞬間消失不見。
“明晚八點半的飛機嗎？”
雖然這是明知故問，但他還是想聽張嘉爾親口說出來。
“嗯……”
“嗯嗯……到那邊也挺好，有更多機會接觸頂尖的拳手，真讓人羨慕啊……”
李謹侍想表現得無所謂，但胸口在隱隱作痛，他的聲音也跟著變僵硬了。只是就算這樣，他臉上也帶著微笑，既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只希望最後一面，讓張嘉爾記住的不是眼淚。
“明晚我會看完你的比賽再走，但……可能沒時間跟你道別了。”
“我知道……”
李謹侍不敢去看旁邊的張嘉爾。
“明天的比賽，你害怕嗎？”
“要說不怕……當然是騙人的，一個能讓阮天騏都佩服的人，在這個年紀的拳手裡，應該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了。”
“以前老爸常說，既然走上擂臺，就想清楚為什麼站在這裡，怕，你就會輸一輩子。”說到一半，張嘉爾突然笑了，“這種話，當然是哄小孩子的，就算是他本人，站上擂臺也會害怕，只有前半句是真話。所以我每次都會問自己，‘你為什麼站上這裡，又為什麼揮出重拳？’”
“你揮拳的理由一定足夠沉重，才能讓你揮出拿下冠軍的拳頭。”李謹侍鼓起勇氣看向旁邊的張嘉爾，卻看到她也在凝視自己，兩人的目光再次相遇，但這次他沒有移開，“對我來說，一輩子的時間太短，只夠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拳手打不了一輩子，我只想在還能打拳的年紀，在擂臺站得更久一些，儘可能得賴在這個世界不走。”
兩人相顧而言，夜幕下的街道也彷彿突然安靜，直到幾秒後，張嘉爾從口袋取出一條粉色的護手帶。
“還記得這個嗎？”
“這是……”
李謹侍看到了護手帶頭的Twins商標，瞬間恍然大悟。
“第一次見面，因為這條護手帶你追到了搏擊社，那時沒人能想到你會走到現在這一步。既然這條帶子是所有故事的.asxs.，那最後一站，我也該把它交給你了。”
張嘉爾慢慢把護手帶遞了過來，看著粉色的帶子在空中劃過幾釐米的軌跡，從相遇到相知的一年，無數畫面在李謹侍腦海中閃過。正如張嘉爾所說，他從沒想過自己能在這個世界找到同類。
“下場如果你贏了，就算在美國，我也會在那裡看你的決……”
她的話還沒說完，李謹侍一把將她抱在懷中，手裡護手帶搖曳在空中，而她睜大眼望著夜空，彷彿不敢相信此時發生的。
“你說過，世界是絢爛的天幕，隨處可見皓月繁星，最可悲的是活在天花板下。答應我，無論去哪都繼續打拳，然後在更高的地方等著我。”
李謹侍的聲音開始沙啞，他能感受到張嘉爾顫抖的身體，聞到她淡淡的體香，但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你也答應我，成為職業拳手，然後到美國來找我。我心目中的英雄，會在聚光燈下舉起金腰帶，然後讓世界都為他歡呼……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同類……另一個食夢者。”
兩人不再說話，緊緊相擁在一起，享受著最後的夜晚。儘管經過的行人會投來異樣的目光，但今夜的嚴寒讓他們久久不能分開。
……
……
晚上8點，無數人群聚集在東勝寶珠電視臺下，半個小時後，這裡將進行一場備受關注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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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幾天前，這場比賽便進入了微博熱搜，很難想象只是一場高中的業餘自由搏擊大賽，網絡媒體更是為這場比賽打出的標語——決戰新海之巔。
此時的高塔下排著長長的人龍，無數小販聚集在廣場，販賣和比賽有關的周邊，毗鄰建築的巨型電子屏上，顯示著決戰兩人赤裸上半身的照片，周圍同樣圍滿了人。
很快，喧囂的人群依次進入電梯，隨著機械的摩擦聲升入天際。沒買到票的人，則聚集在廣場周圍，羨慕地望著這座高塔，像在想象坐在觀眾席觀看現場的感覺。
電視塔頂端的觀光臺，許久前便修建成了拳場，只是平常僅供職業明星進行高水準的對決。但今天，幾乎所有人都忘了這只是一場高中生業餘賽的半決賽，全場座無虛席，一票難求。
李謹侍在更衣室裡做完熱身，刑天一言不發地幫他做著按摩，對於這場決戰，刑天似乎比所有人都平靜。
“好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刑天很快做完按摩，輕拍了下李謹侍的後背，“現在發動戰神時刻，讓我看一眼你的紋身。”
聽到刑天的要求，李謹侍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距離上次檢視紋身還沒過多久，他不懂刑天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既然刑天說了他也照做，他集中注意力看向一處，很快感覺時間和空間都變得靜止，他成了世間唯一的活物。
“怎麼樣了？”
他好奇地問。但刑天只是看著他後背慢慢消失的紋身，淡淡道：“就那樣吧，才過了多久你還想怎麼樣。”
聽完刑天的話，李謹侍點點頭，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那麼短的時間要是能有太大變化反倒奇怪了。他原本還想說點什麼，突然聽到勁爆的音樂響起，他連忙看向更衣室的顯示屏。
那裡顯示著觀光臺內部的畫面，一時間頂部燈光全部亮起，觀眾席隨之瘋狂吼叫。很快，音樂換作了選手的出場曲，由勁爆的搖滾樂變作一段古典鋼琴曲——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這樣的音樂跟賽場格格不入，也只有一個人，會做這麼奇怪的事——白狼，本沙明·洛。
出場曲時而慷慨激昂，猶如深海咆哮，千層巨浪迭起；時而低沉舒緩，猶如萬里晴空突然烏雲密佈，風暴即將來臨；時而又歡快靈動，猶如陽光下的森林，伴隨飛鳥的歌吟。
音樂剛到一半，洛在教練團隊的包圍下走出更衣室，在通向擂臺的過道上小跑。過道兩側，無數人擠在一起，爭先恐後地想跟他握手，男女瘋狂的嘶吼聲夾雜在一起，完全像明星演唱會現場。明明只是個高中生，卻受歡迎到了這種程度，有些讓人無法相信。
“很快要到了你了，害怕嗎？”
刑天走到李謹侍身邊，看著螢幕面無表情道。聽到第二個人問出這樣的問題，李謹侍笑了。
“當然怕，但既然來了，怕也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