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一條僻靜的胡同口,石遠童決定在這裡和孟漁舟、終陵棄分開行動。
“你和他一起回客棧吧,東西到手,我一個人去見僱主就可以了。”孟漁舟在終陵棄的後背推了一下。
終陵棄遲疑了一下,石遠童卻搶先拒絕道:“孟姐,還是帶個人一起去吧。”
他從馬車上的箭袋中取出一把弩箭,一支一支壓進了終陵棄之前用空的箭匣中。這個過程要花很多時間,終陵棄便沒有在一旁幹等著,而是自己動手把另一個箭匣也填滿。
“見僱主會有危險嗎?”他一邊往箭匣中壓入弩箭,一邊問道。
“這可不好說呢。”石遠童笑了笑,“有些僱主唯恐秘密不能保住,便會動殺人滅口的心思。”
終陵棄愕然:“忘川的刺客他也敢殺了滅口?”
“誰知道呢?”石遠童撇了撇嘴。
孟漁舟抱著雙手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倆,聽了他們的對話後她刻薄地說道:“小石,你確定我帶終陵棄去不會更加麻煩?”
“終公子的弓弩射術很好,我是發現了這一點才認為他能幫你的。”石遠童把裝好的箭匣交給終陵棄。
終陵棄自己這邊也已經裝填完畢,他把箭匣扣在弩機上鎖住,對孟漁舟問道:“和僱主約定的地點是室內還是外頭?”
“室內。”她說,“那地方你熟悉的,還是南城那片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那我不跟你進去,我在外頭等著接你。”他說。
“你好像忽然變聰明了。”她隨口表揚了一句,同石遠童揮了揮手道別,然後歪了歪腦袋示意終陵棄跟她走。
兩人在夜幕中穿過一連片的街巷,接近了城南笙歌燕舞的夜市。
燈火明亮的街道上充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搖搖晃晃酩酊大醉的人,眼冒桃花尋花問柳的人,還有滿臉帶著興奮和刺激神色的紈絝少年。
孟漁舟扭頭問身旁的終陵棄:“喂,我很好奇,在你家沒有沒落以前,你有沒有這樣開心的時候啊?”
終陵棄“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然後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北地沒有烏月這樣繁華的章臺柳市。
“而且我從小家裡就管束得嚴,和朋友喝個酒玩個蛐蛐都要捱打捱罵的。”他眼中流露出了回憶的樣子,“實在沒什麼放浪形骸的機會。”
“那你家裡讓你做什麼?”她好奇地問。
“讀書啊。”他聳了聳肩。
“看不出來終公子,芝蘭玉樹啊。”她輕笑。
他哭笑不得道:“商人出身的子弟哪裡能稱得上‘芝蘭玉樹’。家裡就是希望我考取功名擺脫商人身份才要我讀書的。”
孟漁舟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商人的身份不好嗎?”
“商人的社會地位很低下的。”他苦笑著說,“跟刺客比大概也就是見得光吧。”
街道左側出現了舞燕齋的牌匾,終陵棄和孟漁舟一時之間都不說話了。沉默著走了不知多久,孟漁舟在一家名為“風雨軒”的酒樓前停住了腳步。
“就是這裡了。”她說,“你就在外頭等我吧。”
“好,你自己小心。”他點點頭,目送著她走進了酒樓。
等孟漁舟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後,終陵棄先繞著酒樓的四周轉了一拳,然後徑直朝酒樓的大門走去。
在他前腳將要跨進酒樓的前一瞬,一隻手從背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終陵棄回過頭,看見一個二十來歲的黑臉青年正用警告的眼神看著自己。
“閣下是?”終陵棄遲疑地問道。
“不要驚動裡面的人。”他小聲說,“跟我來。”
是忘川的人嗎?終陵棄將信將疑地被他帶著離開了風雨軒的正門,兩人拐到了酒樓旁的一道小巷路口。
“兄弟,怎麼稱呼?”
那人瞅了他一眼,簡短地說道:“金柳。”
終陵棄還是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忘川的自己人,疑惑地問道:“方才為何阻止我進去?”
“因為南郭旻見過你的臉。”金柳意味深長地說道。
他聽了金柳提到“南郭旻”後,面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了,而後急切地說道:“到底怎麼回事?南郭旻就是僱主,還是南郭旻恰好和僱主在同一個地方?”
“我不知道,我只是受命來接應你們。”金柳皺了皺眉。
“那南郭旻也見過孟漁舟!”終陵棄急切道,“你怎麼不阻止她進去?”
“我來晚了。”他冷著臉說道。
終陵棄轉身就往風雨軒走去,金柳緊跟上他拉住他:“你想幹什麼?”
“製造點動靜,提醒她。”他說,“除此之外你還有好辦法嗎?”
“先等一下!等我的人回來,他們已經去偵查周圍的情況了。”金柳堅決地留住了他,見他神色還是緊張,補充道:“南郭旻要是張網以待,你覺得隨便大鬧一場我們能脫身嗎?”
終陵棄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他聯想起之前在周府招來追擊自己一夥的那些巡捕,覺得這一次己方可能陷入了一個圈套。而最讓他害怕的一種可能是——南郭旻不知用什麼手段偽裝成了僱主,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次任務的一些列行動都不啻於闖入龍潭虎穴。
“來了。”金柳眼神一亮。
終陵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打著花傘的青衣女子和一個雜役模樣的少年快步朝這邊走過來。
“西邊一間院子裡埋伏著幾十人,穿的是官差的衣服,但看他們的武器像是軍隊。”雜役模樣的少年向金柳報告道。
“東邊的雲月樓上臨近風雨軒的幾個房間都被人包下了,那裡的窗子比風雨軒稍微高一點,視野很好,估計是提前安排了射手。”打著花傘的青衣女子說道。
金柳和終陵棄交換了一下目光,終陵棄已經冷靜下來了,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慌亂無措。
“要優先解決雲月樓的射手。”終陵棄說道,“這樣孟漁舟才有可能撤出來。”
金柳表示同意,他向青衣女子使了個眼色:“深情,你和他一起,幫他清除雲月樓的射手。”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領命。”
“那西邊的伏兵怎麼辦?他們應該都有快馬。”終陵棄心想這和在周府遇到的追兵是同一夥人。
“快馬不足為慮,明重,你去阻延他們。”金柳安排道。
“老大,我和深情姐換一下吧,雲月樓那邊可是硬碰硬的戰鬥。”名叫明重的雜役少年忽然提議道。
終陵棄沒有細思其中緣由,一口答應道:“也好也好,我自己不擅長搏鬥,只有一把弩,還要一個能短兵相接的搭檔。”
金柳看了他一眼,最終決定道:“換就不必了,明重和深情都和你去雲月樓,西邊的伏兵我來對付。”
金柳說話的時候,終陵棄在明重的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失望。他心中記掛孟漁舟的處境,便沒有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