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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兩不相欠

房間內一片狼藉,茶几被砸爛了,茶壺打翻在地上,碎裂的茶杯和茶水混在一起。

藤以寧緩緩將刀插回刀鞘,面對小衣的挑釁她沒有逃避,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場拔劍對拔刀的挑戰邀請。

兩人由動到靜的轉換竟然十分默契,片刻之前還刀光劍影的房間忽然沉寂了下來,只是空氣中的氣氛越發凝重了。

藤以寧和小衣都緩慢地移動著步子,兩個人走的軌跡是相同的圓弧,對峙的距離始終保持不變,雙方的都手緊握刀劍的長柄,決定勝負的一擊隨時會在下一刻爆發。

終陵棄和蘇蕁都緊張地看著她們,終陵棄的心情比剛才還要更複雜一些,小衣是左渡領的人,接近自己顯然帶著左渡領的使命,可是幾次相處下來,他並沒有討厭這個小女孩。即便到了現在,他也不希望她和藤以寧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的心態是不對的,可怎麼就狠不下心來呢?

藤以寧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她始終有所疑惑,拔刀術的施展是借用刀本身的弧度,這少女卻說要用平直的長劍來施展拔劍與自己一決高下……

拔劍本身是不會對斬擊的力度有什麼提升的,所以她就算用出了拔劍,也只是徒有其形而已,除非……藤以寧心裡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除非小衣已經有絕對的自信在力量上勝過自己。

那麼她選擇用這種費力的方式來決鬥,用心就很卑劣險惡了,單純只是為了殺人誅心而已——用你最引以為傲的方式將你打敗。

藤以寧想通了這一點後,心中忽然燃起一股無名怒火,她本來骨子裡就爭強好勝,更何況這是關乎生死尊嚴的戰鬥?既然你想要學拔刀術的形,那就儘管來一試吧!

“從你的眼神裡我看到了不一樣的鬥志。”少女嘴角勾起巧笑,“但你可能想錯了!”

刺耳的摩擦聲同時響起,刀光和劍影在同一時刻乍現。

藤以寧使的是她慣用橫向拔刀,在刀完全脫離刀鞘的束縛後刃口呈橫掃之勢甩向對方,而小衣拔劍的姿態卻是反常的豎向拔劍。

彷彿她拔的不是劍,而是劍鞘。

未隱寒鋒倒豎著出鞘後毫無停滯地順下劈斬。

“鏗”一聲脆響,藤以寧手中的刀從中斷成了兩截,斷刀在原本凌厲的刀勢餘威下甩向了牆壁,深深刺入土牆中。

“以寧!”終陵棄驚呼。

小衣一劍斬斷了藤以寧的刀後,迅速地搶步上前,一記跳起的膝撞頂在藤以寧腹部,將她撞翻在地。

藤以寧倒在地上,被少女整個人的重量壓在胸口,未隱寒鋒閃著兇光逼近。

她咬牙舉起手中的斷刀去格擋,但對方很快用腳踩著她的手腕壓了下去。

雙手握著長劍倒轉,將劍尖朝下,少女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你住手!”終陵棄忽然站了起來,他拔起了那把插在地上的短刀,用刀尖抵著自己的心口威脅道:“左渡領要你留我性命的吧?你要是殺了她,我就自盡於此!”

小衣半回頭看他,眼神幾度變化,她忽然冷笑:“好啊。”

未隱寒鋒毫不留情地刺下,藤以寧發出一聲痛呼,少女的半邊臉頰濺上了血霧。

終陵棄呆住了,繼而雙目怒瞪臉上青筋暴起。

“你不是要自盡嗎?烏月渡司,動手吧。”小衣戲謔地說道,“還是你根本就不敢呢?惜命如斯,還想要救別人?左渡領早就把你看透了啊,你心願未成,怎麼捨得死呢?”

她大笑著從藤以寧身上站起來,鬆開了握劍的手,對終陵棄說道:“沒有人能夠背叛忘川,你以為自己強大得足夠握住命運了嗎?你的希望之光,現在被劍釘在地板上呢!”

終陵棄大吼著朝她衝了過去,將手中的短刀刺向她。

小衣就那麼站在那裡,不閃也不躲,彷彿有恃無恐的樣子。當終陵棄真的把刀刃刺進她身體裡,滿手都被噴出的熱血沾染時,他訝異得不住顫抖。

藤以寧躺在那兒,未隱劍插在她肩膀上方的地面上,劍刃割破了她肩膀的皮膚,血是從那裡濺出來的。

她說不出話來,因為之前被少女制住了穴道。

“為……為什麼……”終陵棄坐倒在地上,六神無主。

“在雲停……欠你一刀。”少女倔強地說道,“現在,還給你了。”

她忍著痛將那把小刀拔出來,隨後用手壓住了傷口,對終陵棄笑:“我在去烏月的路上碰到的人不是蜘蛛,確實是左渡領。左渡領讓我來帝都接近你,想辦法除掉你身邊親近的人,他要你變成孤家寡人,說只有那樣才能讓你成為忘川所期待的人。”

終陵棄問道:“左渡領是誰?”

“不知道。”她搖頭,“左渡領的武功比我更高,他也很在意隱藏自己……其實我不該背叛左渡領,但是沒辦法,我同樣不想你難過。”

她指著蘇蕁說:“剛才我想殺了她,可是你那副樣子又讓我遲遲拿不定主意。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尚且如此,藤以寧你更加放不下吧。那天為了救你我殺了的那個刺客其實也是忘川的人,你這樣的人為什麼偏偏是烏月渡司呢?”

終陵棄嘆息:“那你這又是何苦?你不願意幫左渡領做事,大可以跟我說實話的。”

“我不是不願意幫左渡領做事,只是因為你……”她扯了一根布條纏住傷口,轉身走去推開了窗子,“昨晚做夢的時候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可惜夢總有做醒的時候,現在我們兩不相欠了。”

“我沒覺得你欠我什麼。”他悲哀又無奈地說道。

“沒關係,我做這些也不是為了你,只是想讓自己心安理得。”她翻出窗子前說道,“如果左渡領留我一命,下一次我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把你在意的這些人都殺乾淨,你小心了。”

下一瞬,那個灰色的人影已經不見了,只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終陵棄來到藤以寧身邊,小心地拔起那把劍,檢視她肩上的傷口。小衣確實只是象徵性地劃傷了她,並沒有真的造成多大的傷害。

他將藤以寧抱到床榻上,然後回身去門前,蘇蕁也差不多恢復到能夠動彈了,她自己扶著牆站了起來,神色疲憊地看著終陵棄。

“蘇參謀……真不好意思。”他歉疚地說道,“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搞的一塌糊塗,連累蘇參謀你受苦。”

蘇蕁勉力微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入夜,終陵棄將藤以寧送回了雲中劍駐地,他已經從那家客棧搬了出來,賠付了打壞的器具損失,帶著自己的行囊。

“以寧,我還是打算一個人去銅牢。”他說,“左渡領與我已經勢如水火,你在我身邊,會很危險。”

“忘川想逼你做選擇,你呢,你自己心裡怎麼想?”

“我不想連累任何人,也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他說,“小衣說的很明白了,左渡領看不得我和你走的近。雖然你有雲中劍和荒蕪宗作後盾,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不一樣,左渡領還沒有要殺我的意思。”

藤以寧低下頭,難過地自責道:“說到底還是因為我不夠強,今天居然在拔刀上輸給了那個人。”

“不是你的錯,斬斷你刀的……是未隱啊。”終陵棄苦笑,與荒蕪宗的傳承古劍纏鬥那麼多次,實在是太為難那把無名的仿扶桑刀了吧。

“難道就不能像除掉流鴉那樣,再賭一次嗎?”藤以寧不甘心地說道。

“直到現在,我們連左渡領的真面目都不知道,又談何來除掉他呢?”終陵棄比她更能看清楚現實。

他對藤以寧揮了揮手告辭,轉過身道:“保重。”

“終陵棄。”她忽然在後面抓住了他的手腕,用的勁很大。

感受到腕骨上傳來的那股力量,終陵棄停住了。

“我知道你心裡堅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沒法改變。”她說,“我以前總想勸你離開忘川,加入荒蕪,但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你的決心讓我明白,即便只有你一個人,你也會努力地走下去的。”

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裡被塞了一件小東西,隨後藤以寧鬆開了手。

他底下頭,望著手心那枚碧玉扳指發呆。

“我曾經自私地想把這個東西留下,彷彿只要那樣做就能改變某些事實了……”她自嘲地說道,“終陵棄,不管你是忘川的烏月渡司也好,還是一個單純想要為親人洗冤的復仇者也罷,我都會支援你的。”

聽著這樣不啻於告白的話語,終陵棄心裡頓時百感交集。

可是他沒法回應這份深情,時隔數個月,忘川再次成為一道枷鎖禁錮在他身上,讓他回想起那段時時感到喘不過氣的日日夜夜。

“邊關路遠,多加小心,我等你帶著證據回來。”她笑了一下,同他道別。

“好,你也是,刺客詭詐,多加小心。”

雖然刀斷了,但戰鬥還沒有結束,雲中劍的一生,就是從不認輸。送走終陵棄,藤以寧轉身走進院子,從刀鞘裡取出半截斷刀端詳著,回想著和少女對決的那一瞬間。

如果自己的刀扛住了未隱寒鋒的劈斬沒有斷裂,那麼結局會怎麼樣呢?

不,還是沒有勝算,她決定用拔劍的那一刻已經預先想好了所有的可能性,不得不承認,自己還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