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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信仰不息

蒼戈烏爾魯祭典的第二日夜晚,宸粼使團的營地遭到了匈奴軍的嚴密戒備,所有人都被關在營地之內不許外出,等待王庭對今日在宴會上發生的刺客事件下達處置結果。

牧芝仁和南郭旻沒有回到營地,而是在宴會終止之後就被匈奴人留下審問,終陵棄則被送了回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雖然經過了醫者的緊急處理,但至今仍未醒轉。

孟漁舟守候在終陵棄身邊,心疼地看著他臉上的傷痕,火雷爆炸四濺的破片在他右邊臉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即便痊癒也會留下明顯的傷疤。

銀麟一個人站在他們的帳篷外站崗,此刻她心裡充滿了自責。秦舒華藏在了南郭旻要獻上的那只酒桶裡,他們事先檢查的時候居然沒有發現異常,害得鬧出這麼大一件事,導致匈奴和使團關系緊張,也連累他們的首領身負重傷。

在和阿夜等人對質之後,她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當時他們檢查那些東西的時候確實沒有發現問題。

仔細回想著當時的情形,銀麟腦海中差不多勾勒出了前後的伏筆。其實一開始忘川的人搜查到那些貨物的時候,秦舒華應該就藏在那裡面,如果當時直接開啟木桶檢查一定能有所收穫的。事情壞就壞在他們一開始被南郭旻給阻攔住了,並且雙方開始扯皮,直到終陵棄強勢地介入,迫使南郭旻讓他們開啟貨物檢查,搜查工作才得以進展下去。

但已經錯過了時機,秦舒華利用他們和南郭旻僵持的時間悄悄轉移了自己,等到搜查結束之後他又摸了回去,而忘川則對檢查過的貨物徹底放心,並且無論是她自己還是終陵棄心裡都相信秦舒華大概早就不在使團隊伍之中了,這才給了他後來獻酒行刺的可乘之機。

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如果他們當時能夠多一個心眼,對那批貨物進行多次突襲檢查,或許可以避免後來的慘劇。

現在再想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銀麟悲哀地想到,他們和西門靜惠的博弈還是棋差一招,秦舒華不惜犧牲性命也要破壞使團的行動,而且還準備好了難以防備的火雷。

雖然不幸中的萬幸之事是,在終陵棄的拼命努力之下,那枚要命的火雷並沒有在單于金帳內造成大規模殺傷。除去終陵棄自己和勖頓王子兩人離得最近被重傷之外,其他受傷較輕者主要是南郭旻的兩個隨從和旁邊的幾名匈奴人。但即便如此,鬧出了這樣惡劣的事件,宸粼使團與匈奴王庭之間的關係瞬間跌落深淵,之前的努力等若白費。

只是棋差一招,便如滿盤皆輸。銀麟這時候才有些意識到,西門靜惠是個不簡單的對手,他手下的死士也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忘川用常人的心態來揣度秦舒華的行動就是他們這一次最大的敗筆。

她是一個擅長吸取失敗教訓,總結經驗磨練自己的人,失敗有時候不可怕,有時候很可怕,這得看是什麼樣的失敗,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就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將你一波摁死的失敗。

秦舒華的那顆火雷,原本是有機會將他們所有人一波摁死的,如果終陵棄沒有挺身阻攔那顆火雷,或許現在整個使團都會給匈奴單于陪葬。

他用不要命給大家換來了一絲翻盤的希望,接下來就要看勖頓王子的造化了,如果這位未來的單于挺過危險活下來,那麼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同樣的,終陵棄也必須挺過來,只有他醒過來,才能組織大家對西門靜惠的回擊——忘川無不圖之利,亦無不報之仇。銀麟握緊了雙手,眼神變得如冰雪一般凜冽。

坐在床榻邊的孟漁舟愁眉苦臉,她現在想的倒不是使團能否順利完成任務,也不是之後該如何回敬西門靜惠,只是純粹在為終陵棄的安危擔憂。她想起在南霽劫那艘運輸蒴果的貨船時和風部交手,阿夜同樣也用火雷傷了對方那名副使,但那家夥只是將頭上的傷口包紮了一下就繼續行動了,可終陵棄這一次傷的遠比言瑜兒重。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啊,你不是還有心願沒有完成嗎?多愛惜自己一點啊。”她用埋怨的口吻對躺在床上養傷的病人說道,說著說著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這一生,還要為等待幸福到來,付出多少淚水呢?終陵棄,你告訴我,給我答案啊。”孟漁舟趴在床邊,低聲哽咽。

終陵棄緊閉雙眼,無法回應她,未隱劍和她的刀都放在床頭的架子上,刀劍交疊,就像孟漁舟此刻握著他的手一樣。

燭火躍動,暗夜寂靜,對於等待的人來說,時間永遠無比漫長,似乎沒有盡頭。

……

越州州府越安城,一騎白馬在西門之外停下,騎者跳下馬鞍牽馬前行。守衛城門的軍卒看到牽著白馬的來者裝束怪異,立刻上前要求對方摘下斗笠和面具接受檢查。

“抱歉。”面具和斗笠之下容貌瘮人的年輕女子在按照要求取下那些遮掩的東西後向被嚇住的軍卒開口致歉,並且遞上了自己的路引文牒。

“前御武司雲中劍副使藤以寧?荒蕪的人?”

“是。”

“荒蕪宗已經被禁止從事江湖活動,你為何來此?”一名軍官奇怪地問道。

“荒蕪不再執法江湖,但我想去哪裡,應該不受限制吧?”她問道,“來越安,為了治病。”

那軍官想了想,好像上頭確實沒有下令禁止荒蕪宗人員出行,否則只需要派兵把鎮梧山脈四周路口設卡就行了。他將路引文牒交還給藤以寧,為她放行。

“多謝。”藤以寧已經重新戴好了面具和斗笠,牽馬入城。

走入越安繁華的街道,她心裡稍微有些不平靜,方才在城門口其實是對那名軍官撒了謊,她來越安並不是為了看病的。她身上的傷病能治的那位老先生都已經幫她治好了,剩下的除非是源前輩那樣功力出神入化之人,否則便是無解之症。所以她這一次來越安根本不是為了看病,而是帶著山莊的使命。

在不久之前,朝廷的特使又造訪了山莊,不出意外地宣佈了取消荒蕪宗剩下水火兩部外派駐紮權利的通知,這等於徹底宣告了解除荒蕪宗對江湖的影響能力。但大宗主並不打算就這樣放棄,雖然苦心經營的四部駐守四方體系被破壞,但荒蕪主體的組織結構並沒有被摧毀,他們依然有足夠的力量在中洲江湖做他們想做的事情。

只不過對於荒蕪宗來說,現在行動比以前要麻煩一些,必須躲避朝廷的耳目。藤以寧來到越安,是為了協助此地的靈音進行情報工作。

如她之前對姐姐藤安彤所說的那樣,在失去了過往那種戰鬥能力之後,她勢必無法再繼續為雲中劍奮鬥在前線,轉入靈音從事情報輔助工作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在當前的局勢之下,靈音對荒蕪宗的作用比雲中劍更大,唯有保住這雙耳目,在可能到來的危機中知己知彼,方能維持組織的存續。

四部相繼被從外派駐地解散之後,大量的核心成員迴歸荒蕪山莊,加上早早撤回的雲中劍,山莊其實擁有著不小的力量,而靈音的情報則能夠確保這些力量能夠被使用到正確的地方,藤以寧正為此而來。

越安的靈音分部是距離山莊最近的一支,同時也承擔著山莊對外情報聯絡的重要職責,宗主會一直很重視越安,藤以寧以新補入宗主會成員的身份來到這裡,也足以體現這一點。

當她抵達那一處位於平民居住區巷子裡的小四合院時,靈音的負責人已經提前率領屬下們準備好了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