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屍體佈滿了交鋒過後的戰場,匈奴人們圍著最後的幾十個宸粼騎兵,用手中的刀敲擊著盾牌發出恐嚇的聲音。
最後的宸粼騎兵們將一匹馱著一具已經戰死的屍體的馬圍在他們中間,馬背上的屍體是他們的主將李虎臣。
在戰鬥中被匈奴射鵰手冷箭偷襲的將軍死不瞑目,至死也沒有鬆開手中已經砍出了缺口的劍。殘餘的士兵們聚集在他的身旁,儘管知道沒有生還的可能,但沒有人想過逃跑和投降的事。
他們的軍旗已經被匈奴人奪走了,可他們作為宸粼軍人的骨氣還沒有喪失。
左大將從一眾匈奴騎兵之中走出來,他面無表情地望著那些個個帶上身上染血的宸粼殘兵,不能理解他們現在的抵抗還有什麼意義。
李虎臣的奮戰使左大將的部下也付出了相當慘重的傷亡,雙方幾乎是一換一地在進行戰鬥,此時仍能騎在馬上作戰的匈奴人也只剩了原先的一半。
左大將對那個戰死的宸粼將領懷有深深的恨意,正是他的存在才讓這些毫無勝算的宸粼人在戰鬥中個個奮勇得像要贏了一樣。若不是及早派出射鵰手殺掉了這個麻煩的人,也許戰鬥還要拖延很久才能結束。
“立刻殺了他們,我們還得去追剩下的宸粼人。”左大將冷冷地說道。
反正已經開戰了,襲擊使團還是百姓都無所謂,反正都是殺宸粼人。
匈奴人對著被他們包圍的宸粼殘兵舉起了弓。
“左大將!不好了!有宸粼人來了!”一名射鵰手策馬急急趕來,他是負責外圍警戒的遊哨。
“宸粼人的軍隊?慌什麼?列陣迎擊!”左大將對這個射鵰手慌張的表現嗤之以鼻,心想頂多是留在後面的那不足兩千人的步卒上來了,根本無關痛癢。
“左大將,不是那個方向!”射鵰手看到軍隊集結的朝向,再次驚呼了起來,“宸粼騎軍是從我們後面來的!至少有五千人!”
“哪來的宸粼騎軍?他們唯一的騎軍已經被我們給消滅了!”左大將怒斥道,“還是從後面來的?王庭嗎?”
那射鵰手被訓斥得不敢說話,好在這時遠處傳來了馬蹄聲,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辯解了,左大將看到了自然會明白。
赤甲的騎軍打著騰龍入雲旗從北方衝過來,左大將如在夢中,那確確實實是宸粼軍隊的裝束和旗號,可是這支軍隊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在李虎臣被自己消滅之後,沈乘雲手裡哪裡還能抽得出這麼一支整齊的騎軍?
“迎擊!”驚愕過後,左大將變得怒不可遏,不過又是五千個宸粼騎軍而已,他也還有超過五千的可作戰的兵力,宸粼那群騎兵憑什麼敢和自己對沖?
兩軍鋒刃相向衝刺,距離飛快地縮短,左大將逐漸看清了對方衣甲上的紋飾,他終於意識到這些人和之前消滅的那些騎軍有什麼不同。
宸粼的騎軍大多是赤甲,而現在衝過來的這些人赤甲之上還有金色的龍與馬的紋飾,他們打著的騰龍入雲旗也飾有金邊,這是宸粼禁軍特有的象徵,是禁軍龍驤衛!
宸粼禁軍為什麼出現在這種地方?難道他們的皇帝已經親征了嗎?左大將心裡頓時一團亂麻,他隱約覺得這場戰爭和左賢王之前所謀劃的有些不一樣了,戰局的發展已經偏離了左賢王設定的路線,正朝著不可掌控飛馳。
擔憂歸擔憂,在兩軍對沖的戰場上想這些也沒有意義了,左大將舔了舔自己有些乾燥的嘴唇,舉刀大吼:“宸粼的禁軍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一些呆在繁華京城的紈絝子弟組成的儀仗而已!給我打垮他們!”
下一刻,左大將就為自己的狂言後悔了。正面衝過來的龍驤衛騎兵的陣線忽然從中間裂開來,騎兵們紛紛往兩側移動。那道紅色潮水忽然向兩邊散開,左大將直覺上覺得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來了,那些宸粼騎兵是在給什麼東西讓路。
赤潮散盡,黑潮湧來,龍驤衛散開之後終於暴露出了之前一直被他們藏在中心的那些黑甲重騎!在雙方只剩下一蹴而就的距離時,那些黑甲重騎才真正啟動了衝鋒,人馬具甲的重騎向移動的城池一樣撞進了匈奴人的騎兵陣形當中,他們的鐵甲刀槍不入,他們的刀槍無堅不摧。
“這是什麼……宸粼人怎麼會有這樣的騎兵……”左大將看到自己的部隊在那批黑甲鐵騎的衝擊之下一片人仰馬翻,頓時有魂飛魄散之感。
一騎黑影在亂流中猛進,他身後跟著努力想要掩護他行動的其他騎兵,像箭頭一般分開了密密麻麻的匈奴軍陣形,直刺正中左大將將旗所在之處。
“左大將小心!”被衝開的匈奴人無力阻擋這支騎兵的突進,只能徒勞地朝左大將所在的方向發出警告的喊聲。
黑甲的騎士衝到了左大將面前,一槍將這位在東部騎軍中地位僅次於左賢王的匈奴將軍給刺下了馬背。跟在他身後的一名黑甲騎兵則是拔出戰刀砍翻了持旗的匈奴騎士,將那面匈奴軍旗搶到了手中,倒插在地上。
摔落馬背的左大將還沒有立刻斃命,他痛苦地捂著身上的傷口望著那兩名黑甲宸粼騎士,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
更多的黑甲重騎從兩旁衝過,他們衝鋒的道路上留下了成片匈奴人的屍體,龍驤衛的輕騎們則在重騎的掩護下從兩翼發起攻擊,兵力相當的兩支軍隊在交手的一瞬間就分出了勝負,匈奴潰不成軍。
左大將從未想過自己征戰半生,會在對宸粼人的作戰中遇到這副光景,垂死之際他發出了不甘的聲音:“我不相信……”
“是在問我們名字嗎?”將匈奴軍旗倒插在地的騎士向同伴問道。
“哦,告訴他也無妨。虎林遊擊蕭彥勳。”一槍刺左大將下馬的那個騎士摘下了面甲。
“那我也……宸粼驍騎軍魏無忌!”另一名騎士同樣摘下了面甲。
蕭彥勳最後給左大將補上了一槍,他環顧四周,勝局已定,在蘇瑾陽指揮的龍驤衛和虎林遊擊其他的騎兵的打擊下這支匈奴軍隊飛快地全軍覆沒了。
“我說老魏,你怎麼會回來了?不是在驍騎軍做騎都尉了嗎?”蕭彥勳此時才有空,對身旁這位老部下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蘇瑾陽會帶著龍驤衛來參戰這本身已經足夠讓他驚訝的了,但更讓他驚訝的還是魏無忌會帶著原先那些離開虎林的士兵重新和虎林遊擊一同行動。
“你當我願意啊?”魏無忌笑了笑,“還不是陛下的命令,虎林苑到處找不到你蕭統領,總得有個士兵們信得過的人帶虎林出征吧?”
“那壞了……”蕭彥勳愣了愣之後擔憂道,“回去又該捱罵了。”
“跟著蘇將軍多打幾個勝仗將功贖罪吧。”魏無忌大聲笑道。
“也是,這才剛活動活動了拳腳,往後還有得打。”蕭彥勳摩拳擦掌躊躇滿志。
不久之前蘇瑾陽帶領的龍驤衛在進軍的途中遇到了宸粼使團和百姓,他順手把閒著無事的蕭彥勳給撈了出來,蕭彥勳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虎林遊擊跟著龍驤衛一起來到了草原頓時喜出望外。
他們本想從後方襲擊匈奴人打個出其不意,沒想到卻來晚了,李虎臣的部隊已經幾乎全滅,激憤之下只能透過戰鬥來發洩。
除去一小股匈奴人逃竄了,左大將的一萬部隊成為了屍體被留在了這片曠野上,蘇瑾陽不打算在此停留,他還有其他的作戰任務。
蕭彥勳知道禁軍的出現意味著皇帝並沒有對沈乘雲放任不管,這場仗已經變得對宸粼有利了,左賢王以為這是他準備好的一場戰爭,但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罷了。
使團是左賢王用來釣沈乘雲大軍的誘餌,殊不知沈乘雲打大軍卻成了皇帝用來釣他這條大魚的誘餌。
“彥勳,接下來我們要趕回苕水北岸和沈大帥夾擊左賢王,你要跟我一起行動嗎?你不想去也沒關係,回到殿下身邊去就好了。”蘇瑾陽收整好了龍驤衛,靠過來詢問蕭彥勳的意思。
“我當然要去。”蕭彥勳回答得毫不猶豫,“龍驤衛來了,那麼虎威衛和其他禁軍一定也來了吧?我一直以來不就是想著跟你們上戰場嗎?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
蘇瑾陽笑了一下,點頭說了一聲“好”。
“而且我也不想把虎林遊擊交給驍騎軍的騎都尉大人啊。”他說著看了一眼魏無忌。
魏無忌不滿抗議道:“驍騎軍的騎都尉大人難道不可靠嗎?蕭統領,剛才的衝鋒我們倆還是不分伯仲。”
“我殺了敵軍的大將。”蕭彥勳驕傲地說道。
“那是我讓給你的,看在與老上級久別重逢的份上。我也砍倒了匈奴人的軍旗。”魏無忌不甘示弱。
兩人眼對眼互相不服氣,之後各自扭開了臉。
“剛剛擊敗的不過是匈奴東部騎軍的一支偏師,沒什麼好得意的,你們要爭高下,就到苕水戰場上去爭吧。”蘇瑾陽說道。
“蘇將軍,既然已經找到了蕭統領,到了苕水我就回驍騎軍了。”魏無忌得意地說道。
“驍騎軍也來了?”蕭彥勳大驚。
“天南大營都來了,陛下可是鉚足了勁要給左賢王一個大嘴巴子。”魏無忌做了一個擊掌的動作,渾身鐵甲發出沉悶的響聲。
“蘇大哥,我們趕緊出發吧。”禁軍加天南大營加沈乘雲的北境邊軍,這兵力完全碾壓了左賢王,蕭彥勳有點擔心去晚了沒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