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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逢險

藤以寧在經受了剛才那一記如同被鐵錘砸中全身一般的攻擊後,完全放棄了與那個怪物正面抗衡的念頭。如果仿扶桑刀在身邊她倒還有試一試的願望,但此時她立刻做出了撤退的決定。火勢初起,身後的路還沒有被大火給封上,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朝外頭跑去,一路順手將所有能夠拉倒弄翻的桌椅立櫃給橫放倒地以阻攔後頭的追擊者。

劉大夫變成的怪物發出的嘶吼聲一直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嗜血的慾望令他不願放過眼前這個獵物,他暴力地摧毀著一切阻擋自己的東西,對藤以寧緊追不捨。

藤以寧衝出藥鋪大門的那一瞬間,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她回頭看去,只見一根著火的梁木砸在地上,將那怪物壓在了底下。

然而那怪物並未斷氣,甚至都沒有受到明顯的傷害,在發出一聲怒吼後掙扎著試圖爬起來,那根燃燒著的梁木就被他輕而易舉地托起了。

藤以寧不敢再看,迅速地往綠溪邊的拱橋跑去,然而她跑到橋上時猛然停住了腳步,驚愕與恐懼兩種表情佔滿了她的臉龐。

橋的盡頭站著一個披著蓑衣脖子後掛著斗笠的人影,無疑就是之前那個負責盯梢的風部成員。然而藤以寧已經幾乎快要認不出他來了,此時的他雙手正捧著一截染血的斷肢,因為聽到聲音而緩緩抬起的臉上也被血汙覆蓋了大半,他的腳下躺著一具殘缺的屍體。

同樣的,他表情猙獰,雙眼血紅。

一隻殘缺的人手被丟到了藤以寧面前,她看到了那只手染血的五指之間緊握著一朵用錫紙疊起的風玫瑰。

毫無疑問,那是一個前來與之交接的風部成員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藤以寧發出了一連聲憤怒且悲哀的吼聲,她從未有過此刻的失態,但此時此刻所正遭遇的一切讓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有希望成為案情突破口的劉大夫被變成了怪物,很可能藏有證據的散雪明春堂被付之一炬,連受自己委託前來盯梢的風部成員也被灌下了秘藥還殘害了自己的同袍。藤以寧此時此刻對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淨邪思會的憤怒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劉大夫變成的那個怪物從後頭包夾了上來。她此時站在拱橋的中心,左右兩側是綠溪潺潺的流水,前後是虎視耽耽的兩頭怪物。

“真應該帶刀出來的,藤以寧,這樣你就能死得沒有遺憾一些了。”她自嘲地對自己說道。

身陷絕境之際,藤以寧仍然沒有放棄思考,因為她無法理解究竟是哪一環出了錯漏才會令自己陷入到現在這個處境之中。很顯然,他們對散雪明春堂的調查被淨邪思會察覺到了,對方反應迅速地做出了最簡單暴力的應對手段。

但是調查散雪明春堂的事情只有她自己和周肖誠、還有風部派駐騎河縣的人員知道,縣令包隱也是在她離開縣衙再度造訪散雪明春堂之前才知曉的。她不願意相信是這些人中出現了叛徒內鬼,但不這麼推測卻有沒法產生合理的結論。

前後怪物逼近,令她沒有餘暇再思考下去了,她無所謂地笑了一聲,抽出了靴子裡藏著的短刃。

之前看到魏馮河在那封留給自己的書信最後寫的那些像是交代遺言後事一般的話語時,藤以寧還覺得有些好笑,但此時她就立刻明白了魏馮河當時的心境。南州淨邪思會這個案子的水很深,並且殺機四伏。

很顯然,淨邪思會幕後的黑手為了守住他的秘密,可以不惜做出任何殘忍的事情,無論目標是州府提刑司派出的專員,還是京城御武司麾下的特使。

藤以寧對自己的死亡沒有太多的畏懼,只是覺得還有很多的遺憾。

畢竟她倒在這裡之後,短時間內這個案子就只能期望孤軍奮戰的魏馮河了,而且魏馮河一旦也如她一樣觸及到淨邪思會的隱秘之處,恐怕一樣會遭到襲擊。

而且如果死在這裡,她就對兩個人欠下未能兌現的諾言了。

周肖誠和終陵棄,她最後想到的是他們兩人,一想到自己對這兩人的諾言都有相似之處,她不禁發出了一聲輕嘆。無法幫他脫罪與無法幫他翻案,白白給人以希望和期許,藤以寧,你真是個爛人。

不過雖然你是個爛人,但你好歹可以為自己的正義而死不是嗎?她寬慰自己道。

疾風撲面而來,那個風部成員異化後的怪物速度敏捷不下於巔峰時刻的周肖誠,他的拳頭毫不憐惜地朝藤以寧的面門打了過來。

藤以寧側身閃過那一拳,卻立刻被身後的一記猛撞給撞向了側面。她的左側身體重重地砸在了拱橋的護欄上,左肋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兩個怪物同時發出了嘶吼,她望著那兩雙血紅的眼睛,覺得自己彷彿身臨鬼市。

手中的短刃“噹啷”一聲落地,她捂著自己受創的左肋半靠在拱橋的圍欄上,一口一口地喘著粗氣。

何其狼狽,何其絕望。

數條街道之外,千家閉戶,燈火閃爍,一個瘦弱的人影在街道上瘋狂地奔跑,他的手中抓著一把罕見的仿扶桑刀。

周肖誠已經逼迫自己將奔跑的速度提到了極限,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城西的散雪明春堂藥鋪。

“藤以寧!你一定要等我啊!”周肖誠在心中發出歇斯底里的怒吼。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衣襟,那個部位內側的小袋子裡裝著那瓶標註著“極”字樣的紅瓶秘藥。他之前在客棧的房間裡曾差一點沒有抵住誘惑喝下那瓶僅存的“烈”,但當他發現了這瓶“極”之後,那股陰暗的情緒卻突然冷靜了下去。

周肖誠最終將“烈”和木盒原封不動地放回了藤以寧的包裹裡,但他私藏了那瓶“極”,他覺得自己可能在某個時候會用得上。

反正藤以寧本來就不知道那瓶“極”的存在,自己這麼做也不算偷東西,周肖誠在心裡給自己找了個說的過去的安慰。

等到日落還不見藤以寧回來,他才意識到藤以寧可能甩下他一個人去了散雪明春堂,心裡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促使他決定要趕去那邊找她。

“但願無事。”

PS:除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