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旻昌郡城，某個深巷中的庭院門前停著三架馬車。
庭院深處的硃紅色建築中，四個穿著不同的男人們聚在一起，其中一人穿著淨邪思會的法袍，一人穿著宸粼帝國三品文官的官服，一人穿著南州駐軍武官的甲冑，最年輕的那個人穿著一件布衣。
一場激烈的爭執在四個人之間展開。
“你們瘋了嗎？大白天的在城中心襲擊南州刺史？那可是帝國的二品大員！在此之前你們已經襲擊了烏月提刑司的專員和御武司雲中劍的副使！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你們這是要造反嗎？”身著帝國三品文官官服的男人發出歇斯底里的吼聲。
他的怒火主要針對的物件是那個穿著藍色布衣的年輕人，在怒吼的大部分時間裡他的目光都直指年輕人桀驁的雙眼。
身著南州駐軍武將甲冑的男人替那個年輕人辯解道：“但是如果放任他們調查，我們的事情遲早會暴露的！”
身著文官官服的男人聲音很大：“那也不能做到襲擊刺史的分上！”
“前烏州刺史周仲德不也被刺客殺了嗎？”一個略顯年輕的聲音不屑一顧地說道，發出聲音的正是那個藍衣年輕人。
“久合！你說什麼混帳話呢！那是刺客！我們怎麼能自比刺客！”武將男人反過頭來訓斥藍衣年輕人。
文官男人似乎真的被年輕人那句不知輕重的話惹火了，他壓抑著情緒，低沉地說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宋久合！”
“收起您心中那點假仁假義吧上官大人！您忘了我們都幹了些什麼了嗎？從研製‘武烈之血’以來做的那些事您都忘了嗎？這裡有誰的手是乾淨的？”名叫宋久合的年輕人說著看向一旁 穿著淨邪思會法袍的男人。
被宋久合盯著的男人抖了抖自己法袍的兩袖，斥責道：“宋久合你放肆！怎麼能如此和上官大人說話？研製‘武烈之血’的事情那是……那是上頭的命令，何況我們也是為了……”
“所以說嘛王大人！咱們何必要怕司馬流！”宋久合叫囂道，“反正我們做的事情都是上面的旨意，他們敢阻撓我們，全部抹掉好了！上官大人，只要您點個頭，我馬上就去安排把司馬流和那個什麼雲中劍的右使全部做掉！”
在場的另外三人全部用彷彿在看一個瘋子的眼神看著宋久合。
“怎麼了？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麼？你們怕了？”宋久合露出殘忍的笑容，“你們別忘了，‘武烈之血’只差最後一步了！只要做成了我們就是帝國最大的功臣！我們會載入史冊的！邊廷的將士們、後世的百姓們他們都會感激我們的！”
“久合……上頭已經命令我們收手了。‘武烈之血’失敗了，你明白嗎？”武官徐翊悲哀地看著宋久合說道。
這回輪到宋久合愣住了，他帶著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上前抓住上官躍雲的手問道：“上官大人！這是真的嗎？徐將軍說的是真的嗎？上頭命令我們收手了？‘武烈之血’就這麼結束了？”
上官躍雲無奈地掙開了宋久合的手，點頭道：“陛下的聖旨已經到旻昌了，命令我們立即收手，終止一切與‘武烈之血’有關的研究和活動，毀滅所有的證據，解散淨邪思會。”
“為什麼！為什麼？”宋久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捶胸頓足，滿臉不甘心。
徐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不甘心，但是我們真的必須停手了。上官大人讓我負責協助你毀滅研製藥物的秘密據點，我已經準備好了一百個士兵，都是我的心腹，絕對可靠。”
宋久合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徐翊的話，他還在喃喃自語：“為什麼要放棄？陛下為什麼要放棄？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了啊！不，已經可以說成功了啊！”
他伸手指著自己，對其他三人道：“上官大人！王大人！徐將軍！你們看我，你們看看我！我不就是成功的例子嗎？‘微’級別的武烈之血藥物已經在我身上穩定了！我沒有變成嗜血的怪物！陛下一定還不知道這件事吧？所以他才會想要我們停止。上官大人！你趕緊把我的情況告訴給陛下，讓他收回旨意啊！”
上官躍雲不為所動地看著宋久合。
“久合，只有你一個人成功，怎麼能算已經穩定了呢？”明面上身份是淨邪思會領袖的淨邪法師王侗遺憾地搖頭。
“那至少說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宋久合堅持道，“只要陛下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能找到讓藥物變得完全穩定的辦法！到那個時候，我就能給陛下造出一支所向無敵的軍隊！我們宸粼一定能……”
“夠了！”上官躍雲打斷了他，“陛下已經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南州出現嗜血怪物的訊息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陛下滿意！讓南州恢復原來的安定！”
宋久合質問道：“那我們過去所做的那些算什麼？那些因為我們而死的人又算什麼？上官大人！我們承載的是陛下強軍強國的希望！如果我們就這麼收手了……帝國的北境永遠都無法從匈奴人的威脅中解脫出來！”
“你不過是想著做成之後得到封賞吧，宋久合，何必說得那麼大義凜然？”淨邪法師王侗鄙夷地說道。
“王大人！我的父親我的兄弟三人全部都是太業十七年戰死在朔州的邊軍！”宋久合目眥欲裂聲嘶力竭地吼道，“我比任何人都恨匈奴人！我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北方的宸粼百姓能夠不被匈奴人威脅！”
徐翊苦澀又同情地看著宋久合，他是三人之中最能理解宋久合的人，因為他在調任南州之前曾在朔州和幽州的邊軍各待過兩年，也經歷過和匈奴人的衝突。出身北境邊軍的徐翊親身體會過匈奴鐵騎的可怕，也深知畏懼匈奴的情緒在邊軍中普遍存在。
宸粼帝國承平日久，軍隊早已不是虎狼之師了，即使是駐守疆界最精銳的邊廷戍軍，也比不上一輩子與馬背彎刀弓箭為伴的匈奴人。
但即使這樣，徐翊也支援上官躍雲的決定，因為下達這個命令的人是皇帝，皇帝的旨意不可違抗。而且身為軍人，徐翊內心深處還是對使用藥物提升士兵戰力這件事持保留意見的，在他看來，這是種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打造一支能夠抵禦外侮的雄師，但始終覺得使用藥物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