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鬱看著林陸雪的背影，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女生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忽然轉過身，看向了少年。
程嘉鬱驚得想隱身。
林陸雪上前一步，“程嘉鬱。”
少年道，“嗯。”
“我想通了。”
“……嗯？”
“就算你是妖怪也沒關係，”林陸雪滿臉無畏，“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程嘉鬱一臉茫然，“我要什麼？”
“你不是妖怪嗎，”林陸雪努力克服恐懼，“血也可以，精氣也可以，只要不馬上殺掉我就好。”
說罷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等待少年的回答。
林陸雪十七年的生命裡，從來沒遇到過想程嘉鬱一樣對待自己的人。
這個男孩像是突然照進她生活裡的一抹光，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有了停駐。
一個多月以來，她時常會覺得不可思議。無法想象自己可以認識這樣的少年，無法相信照進可以擁有這樣一段美好得虛幻的時光。她也會覺得奇怪，程嘉鬱似乎只願意和她單獨見面，但是這點小小的懷疑，在面對他的時候回全然散去。
不管怎樣，她是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啊。
但是這一切，今晚都結束了。
那時她茫然地看著言淮和沈夏千的爭辯，只想知道程嘉鬱去了哪裡。
然後，少年便出現了。他走向自己，讓自己配和言淮他們的話。
在場的三個人，只有沈秋刀的目光在程嘉鬱身上停留了一下，另外兩個人似乎完全沒有發現程嘉鬱的存在。
少年低聲道：“之後我再和你解釋。”
不需要解釋了，隱藏在林陸雪心中的疑問像氣泡迅速上浮，躍出水片段剎那，過往的一些瞬間化作了虛無的泡沫。
女生一時覺得有些恍惚，原來那些溫柔和陪伴都是假的，原來根本不會有人喜歡自己。
她還是乖乖聽他的話，但是眼淚卻忍不住，胃中的絞痛讓她無法站立，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變得模糊。她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只想儘快離開。
程嘉鬱跟上來的時候，她很想聽他說話。無論什麼都可以，不要這樣沉默，好像默許了她心裡所有的猜測。
此刻，林陸雪還是有些難過，她等不到回答，只能自己忐忑地繼續問，“你告訴我你要什麼，我不想莫名其妙死了。”
林陸雪一直是乖巧的人類女孩，她對妖怪的認知只有小時候外婆告誡她不準靠近水，否則會被水裡的妖怪拉下去淹死。其餘的則是聊齋志異之類，失足書生被女鬼女妖迷得神魂顛倒，最後耗盡了精氣死掉，還要被寫進故事裡。
程嘉鬱有些擔心，“什麼死掉？”
林陸雪反問：“你是不是狐狸精？”
“我不是。”
“那你是什麼妖？”林陸雪十分關心。
“就是，很普通的，小妖怪吧。”程嘉鬱覺得丟臉，補充道，“以後會很厲害的。”
林陸雪心想犧牲自己一個人應該不足以讓他變強，頓時更加難過，“你還會去找別的女生嗎？”
程嘉鬱搖頭。
“可你怎麼變強？”林陸雪默默縮起肩膀，怕他忽然撕破臉皮，“難道你要殺了我？”
質疑讓少年臉色一變。
林陸雪頓時嚇得不敢說話。
程嘉鬱傷心無比，表現出來也只是淡淡的苦笑，“我和你在一起，非要有目的嗎？”
女生瑟瑟，“沒有嗎？”
“那我告訴你。”程嘉鬱上前，就算嚇得她連連後退也沒有停下，“因為第一次見面你就哭，因為你總是一個人，因為你不怎麼喜歡笑，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遲鈍如林陸雪也體會到了他話裡的深意，女生想停下，但是被逼得只能一直後退，她伸手攔下他，“你……”
少年說得自己都有些難過，他終於停下，微微一笑，而後低聲道：“別擔心啦，都說了我會離開的。”
林陸雪驚異：“離開？”
“是啊。”
“你要去哪裡？”
“我……”程嘉鬱話未出口，就被林陸雪撲上來抱住。
“你要去哪裡？！”
在正常人的眼裡，此刻林陸雪懷裡應該擁抱著一個“人”。但是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身體與常人完全不一樣，連影子也只有淡淡的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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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鬱心裡一驚，雖然四下無人，但是言淮和沈秋刀所說的嘉靖司，總讓他覺得忐忑不安。
他沒有告訴他們，這三個字進入耳朵的一瞬，他就有種莫名的熟悉，甚至。
怒意。
此時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危險，但是他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推開她。
林陸雪問：“你能不能不要走？”
“為什麼？”
“我不想你走，”女生抱緊他，“為什麼你要走？因為我惹你生氣了嗎？”
程嘉鬱搖頭道，“不是這樣，是因為嘉靖……”
“對不起！”林陸雪打斷她的話。
他覺得他的身體冷得滲人，以往偶爾會碰到，她都會提醒他是不是要多穿衣服。但現在她已經知道他體溫低的原因，只感到心裡湧上一股悲傷。
女生斷斷續續地說話。
“我，我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從來都沒有人喜歡我，所以我真的很奇怪，你為什麼會對我好……
“一直想問你原因，可是你那麼好，我覺得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每次難過都來煩你，害怕你討厭我，但是又忍不住想見你。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很在意你。”
她最後四個字，說得輕而溫柔。
程嘉鬱說：“我也是。”
林陸雪鬆開他，看著他的眼睛，“那你為什麼要走？”
“我……”
林陸雪的眼睛裡有細碎的光，“可不可以不走？”
程嘉鬱沉默。
他真希望一生都活在她的目光中，可是他不走會怎麼樣？沈夏千會不會找到自己，沈秋刀和言淮會不會牽扯進來？
少年將這些困擾一一按下，最終點頭，“好啊。”
林陸雪驚喜地看著他。
“你先回去吧，晚自習結束你來這裡等我。”
“那你現在去哪裡？”
“我要去拿一個東西。”程嘉鬱摸摸她的頭髮，“待會見。”
第二天早上，鳴卓一見言淮就把他拎去了走廊上。
“那本書丟了。”
言淮當場炸毛，“怎麼可能，那程嘉鬱怎麼辦？”
“他也消失了，”鳴卓鬱悶無比，“昨晚他說要去個地方，結果半天沒回來，我想反正書在這他會回來的，然後就睡著了……”
“……”言淮思考了三秒，“然後書和程嘉鬱都不見了是嗎？”
“是，”鳴卓皺眉，“他們怎麼會消失？”
“很明顯，”言淮望天，“程嘉鬱這傢伙反水跑了。”
“反水？”
“突然改變決定的意思。喵的，”言淮氣到拍欄杆，“昨晚我跟那個姓方的磨了半天嘴他才答應幫我。”
“程嘉鬱為什麼會改變決定？”
“林陸雪吧，可能他還是捨不得。我終於信了老師的話，早戀害人！”
“你是說他為了林陸雪決定留下？”
“應該是。”言淮踱步，“不過也不能百分百確定，我們還是去找林陸雪確定一下。”
“林陸雪害怕妖怪，”鳴卓道，“程嘉鬱或許不會去找她。”
“那他也會放不下林陸雪，去蹲她總是沒錯的。我現在才發現當初編的的那個藉口很好用。”
鳴卓被看得心裡一寒，“喂喂什麼藉口？”
“你去追林陸雪吧。”言淮爽朗地拍了鮫人少年一巴掌，下一秒，空氣忽然一靜。
言淮轉頭，看見剛剛走到班級門口的林一葉。
不過少女直接折進了班級，連一秒的停留都沒有。
言淮有些迷茫：“剛剛是我的幻覺嗎……”
“不是，我也感到了，”鳴卓摸了一下手臂，“……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