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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汴京城,包公審命案

諸位看官,前迴文說了李一仁鎮陰屍。這位書生李大爺也是個有趣的人,他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執拗的要將死屍帶回去。彷彿認定了前方的道路之後,即便是通往地獄深處,他也在所不惜。

不知他是被正義推著走,還是早就嚇得喪失了思考能力。不管怎麼著,總算是讓李一仁把豬肉猛的屍體帶了回來。此時日子已經過了三四天,那屍身卻沒有發臭,讓人們不禁有些奇怪。

其實李一仁還注意到一些細節,比方說比起第一次發現這個屍體,似乎他的指甲變得長了些,腦袋雖然離開身體,卻有尖牙爆出來。

誰能想象,變成殭屍這一套,竟然還能適用在身首異處的屍體之上,任誰都覺得稀奇。也正因如此,李一仁便沒有太過在意,誰承想,這反而又要讓他遇到些許劫難。

這多災多難的書生,究竟何時才能安定下來,過上常人的生活,不禁也讓講故事的越發迷糊了。咱們閒言少敘,接著講《九娘娘》接下來的故事,這一次,包大人要審案了。

四月二十六,開封府開堂審理了梅花鎮豬肉猛的事件。那一天好事的鄉親都圍到了外面,要看熱鬧。這起案件,本來應該由應天府審理,然而事關重大,包大人得到了皇帝的特許,那應天府也說不上話來。

當日正是朝晨太陽充足的時候,差役們將羅鈺猛的屍體擺在堂下,並且將嫌疑人王合也帶到了現場。由於身體原因,王孟春還在趕來的路上。

“先審王合。”包大人低聲對師爺耳語幾句,便轉過屏風落座。他一身黑色金邊的蟒袍,頭戴烏沙帽,面色如黑炭,額頭升月牙。

大人坐下來,高舉驚堂木大喊一聲:“開堂!”

話音一落,便聽得兩邊差役將那水火無情棍打得鐺鐺作響。李一仁在邊上的小桌子鋪開紙墨筆硯,準備記錄案情。

王合跪在堂下,兩邊紅色棟樑好像牛頭馬面,逼的邪氣盡散,小人奸佞無不瑟瑟發抖。然而這位王員外,卻是個例外。

此人雖然跪在堂下,深深低頭;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對堂上包青天也絲毫沒有敬畏。那一位看官說了,這傢伙莫不是有什麼皇族血統,又或是動彈不得的勢力?

您還真是猜錯了,這位王員外僅僅是無知罷了。他大字都不認得幾個,如何懂得開封府位高權重?在梅花鎮,他總是一手遮天,自然不會把律法官府放在眼裡。

此時節,王合搖頭晃腦,十足的欠打。

李頭兒看不過去,用手中黑紅棍棒在地上重重一敲,那震動傳到了王合的腿上,就好像打在了屁股上,他連忙收起那跋扈的模樣,規矩了不少。

“堂下,所跪何人?”包大人高聲言道。

“回稟大人,小人王合,梅花鎮人士,小小商人。”

包大人點點頭,又問道:“我問你,這地上死屍你可認得?”由於羅鈺猛的屍首分離,開封府的仵作特意將他的脖子又縫了上去,才湊出一具完整的屍體;此時給王合來看,當然能夠瞧得下眼去。

王合看了看,點頭稱是;他言道:“包大人,這小子是賣豬肉的,姓羅,叫羅王孟。我從前就納悶兒,怎個不姓閻呢,那不就成了閻羅王。”

包大人乜斜著眼睛看他,低聲說道:“你這是暗諷本府嗎?”

大宋天下誰人不知這話:“關節不通,有閻羅包老。”如今王合指著死屍說他怎個不叫閻羅王,已經足夠打上十幾板子了。

人們都知道,開封府的板子可是真的打,因為沒有人送賄錢;登時間王合就是一個激靈,他匆忙磕頭謝罪,連稱不敢。

“再帶人!”包大人驚堂一響,幾個差役又抬著一具死屍上來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藏在肉鋪倉庫之中的刺客。

他被換上了平民衣服,擺放到王合面前。

王合盯著死屍看了不一會兒,似乎想起什麼來了:“包大人,我認得他。他是鎮子上一個賭徒,還欠著我五兩銀子哩!”

“那你最後見到他是在何時?”包大人又問。

“今年年初,我派人去他家討債,他沒錢還,逃到北面小樹林躲債;後來被我們的家丁帶回府來,那是最後一次。”

包大人點點頭,心中暗忖:“觀他初見羅鈺猛與刺客的狀態,並無什麼特別之處;恐怕王合的確與兇殺豬肉猛的事情無關。倒不如換個方向,打探一下其他資訊。”

大人言道:“王合,這賭徒姓甚名誰?”

“回稟大人,他叫鍋子,因為有點兒駝背,所以大家都如此稱呼。至於名字,很少有人知道。”王合看看地上死去的兩人,完全不知道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因此覺得開封府這是打算冤枉好人,就忽然痛哭起來。

“我說包大人吶!您不會以為這兩人是我殺了的吧?天地良心,我王合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會濫殺無辜?”

包大人等他說完,言道:“你的事的確因這命案而起,但這並不是全部。方才你說自己與兩人無瓜葛,可有證據?”

“鍋子欠你錢,你便有動機殺他;豬肉猛見到你家凌晨運送貨物,你也有動機殺他,怎會平白無故冤枉你!”

李一仁一邊記錄,一邊側眼觀察著堂下的王合。這個人的表情一會兒一個模樣,真可謂是豐富多彩。這時候,王合從剛才那歇斯底里的樣子變得沉默,他滿臉的不解,問道:“大人吶,我們家半夜有貨物進出也是正常,畢竟來往押運的鏢局都是不問時間的。”

“因此並非秘密。像是豬肉猛這樣經常早起之人,多少還是知道的。”

“問題就在這貨上!”包大人驚堂木再次響起,嚇得王合一陣哆嗦。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忽的聽到了衙門外面有人擊鼓鳴冤。

包大人讓差役將擊鼓之人帶上來,誰承想竟然是莊桐莊員外。

莊桐走上堂前,一邊下跪一邊痛哭喊冤:“青天老爺您可給我們做主呀!這王合歹毒至極,豬肉猛把他私納貢品的事情偷偷告訴我,而後就遭遇毒手;前些日夜裡,他又要害我,小老兒也險些遭到滅口,幸虧我女兒身手高強,這才保住我一條命呀!”

這下可熱鬧了,王合叉著腰站起來,指著莊桐大罵,說他血口噴人;而莊桐跪在地上,手指身邊羅鈺猛的屍體,說這就是證據。

兩人僵持不下,包大人驚堂一響,卻全都住了嘴。

“公堂之上成何體統!來人,各打十板!”令箭隨著聲音被扔下堂來,兩個年逾半百的員外被打的嗷嗷直叫。

包大人讓人將貢品的瓷器拿出來讓王合看。王合剛剛打了板子,雖然身體疼痛,嘴裡卻輕鬆;他居然捂著屁股站了起來:“嗨,你這不是冤枉我!這哪裡是貢品?”

包拯也站了起來,他走到堂下問道:“那你說說,這些東西為何不是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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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看,這不是畫著一個鼎嘛!哪一家的官窯會畫這東西?”

這話音剛落,便傳來一陣鬨堂大笑,就連看熱鬧的百姓都知道那是個“貢”字,可王合卻不認得。

包大人依舊面無表情,他言道:“我若告訴你,這是個字,而且這個字念貢品的貢,你該如何是好?”

王合登時間就像被抽走了骨頭,如同肉醬一般癱軟下來。他這回明白這批貨為什麼是由總兵親自押運的了。

這時候,他又聽到了包大人驚堂木的聲音:“大膽王合!你私納貢品在先,藐視公堂於後,還不從實招來,免得一場殺身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