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西烽烈最新章節列表 > 第十章:墨將密談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十章:墨將密談

“他叫李帛。”

薛武安回過頭來,看見那名黑甲將軍正看著自己,“是我非常得意的下屬,怎麼樣,他的弓術可還說得過去?”

薛武安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左臂,苦笑一聲道:“確實不錯。”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蕭陽,是中陽要塞的守將,也是當今薛國的大將軍。”黑甲將軍苦笑一聲,說道。

薛武安愣了愣,許久沒能回過神來。

在當今之世,“大將軍”一職,代表著武將中最為尊貴的地位。不管在哪一國,當朝大將軍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就連國君也要敬他三分。但奇怪的是,中陽要塞僅僅是薛國西境的一個普通要塞,在北成要塞的南方,距離北成只有五十裡,主要用於支援北成和防範隨國,長年被北成邑的風頭蓋著,在國內幾乎沒什麼人知道這個要塞。這麼一個偏僻的要塞,為什麼會派朝中大將軍親自去鎮守呢?

蕭陽似乎看出了薛武安的疑惑,苦笑一聲,也不多說什麼,“你是墨家弟子?”

薛武安定了定心神,“是。”

“我想問的只有一點。”蕭陽皺了皺眉頭,“鉅子交給了你什麼任務?”

薛武安正想回答,蕭陽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如遭雷擊:

“鉅子又是出於什麼目的,要把這把‘墨守劍’交給你?”

他指了指手邊的那把銅劍,與其輕描淡寫。

薛武安張大了嘴巴,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他看著眼前這位略顯老態的中年將軍,盡力想讓這個身影在腦海中變得熟悉,但努力許久之後他還是放棄了,因為他確實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他到底是怎麼知道這把劍的名稱的?就連他,也只是在臨行前才知道這把劍名“墨守”,歷來都是鉅子的全權信物,但最近幾代慢慢褪色,不再具有以前那般神聖的權力。

這個從來沒進過江湖的廟堂將軍,到底是怎麼知道這把劍的?

看著薛武安震驚的神情,蕭陽苦笑了一聲,“你也不用這麼驚訝吧,你難道真的以為,墨家弟子全部都是貧苦子弟嗎?”

聽到這句話,薛武安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神色冷了下來。

“將軍是墨家弟子?”

蕭陽點點頭,雙手抱拳,用迥異於廟堂禮法的姿勢向薛武安行了一禮,“墨家非命院蕭陽。”說完之後,似乎覺得好笑,垂下雙手,道:“好久了……我都記不清有多久了。”

“將軍尚在墨家的時候,恐怕我還沒有出生。”面對曾經的本門弟子,薛武安不得不恭敬一些,“在下實在想不到將軍竟然也是本門弟子,失敬了。”

“當年……公父還在的時候……”薛武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公父”正是當今薛王之父,當年秦帝國的定武公,“給我們兄弟七個都找了合適的師父,其中最適合打仗的蕭夔被送到兵家,王上被送去捭闔總院學習,而我和嶽兄被送去的便是墨家。”

薛武安的臉色一沉。

“那時候,我和嶽兄在墨家也算是無憂無慮了。”蕭陽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現在想起來,真是諷刺啊,當時我和嶽兄都無意進入朝堂,公父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把我們送到了墨家總院的。我們都在非命院學習守城術,但我們最想去的還是非攻院,一柄長劍,一壺烈酒,,醉醺醺地闖蕩江湖,才是我們的夢想。”

薛武安聽得出神,“後來呢。”

“後來……”蕭陽的臉色變了,“我們還是逃不開天命,我們的大哥要自立為帝,我們能有什麼拒絕的法子嗎?一個都沒有。”

薛武安沉默了,當今薛王名語,正是當年秦帝國第一代定武公蕭梁的長子,蕭梁死了之後襲其父的爵位。三十七年前,正是他火燒秦帝國都城雍都,殺死了秦帝國最後一任帝王宇文成,掀起了轟轟烈烈的瓜分秦帝國的狂潮,把秦國逼得遁逃關西,取消帝號,十年不敢東出。本來想自立為帝的蕭語迫於諸侯壓力只得自立為王,建立了一個新的國家。

“同為墨家弟子,我不想落得個殘殺同門的惡名。”蕭陽的語氣重新變得冰冷,“你護送公子二十天,是你自己的意願嗎?”

薛武安看著蕭陽的眼睛,雖然眼神很冰冷,但聽了他剛才的敘述,有一絲隱秘的情感被重新發掘了出來,他竟然不願意欺騙這個四十多歲的老將軍,只好嘆了一口氣,道:“我自己的意願。”

“為何?”

“他願意付給我百鎰黃金。”

蕭陽愣住了,愣了許久,然後忽然咧開嘴笑了,他笑了很久,笑得很大聲,到最後甚至笑得癲狂,笑得薛武安耳朵生疼。

“很好,很好!”笑了許久,蕭陽才重新開始說話,但仍笑個不停,“很好……墨家終於有所改變了,終於也在教你們一些實際的東西了……很好,你們沒有經受我和嶽兄經受過的那種毒藥,這很好。”

蕭陽的語氣毫無諷刺的感覺,但這更加刺痛了薛武安,“貪財只是我的個人愛好,和墨家無關!”

蕭陽猛地止住了笑,冷冷地看著薛武安,“這麼說,他們還是在給你們教那些‘兼愛非攻’的毒藥?”

“那是墨家根本,不可能廢棄。”

“毒藥就是毒藥。”蕭陽狠狠地咬著牙,“重複多少遍也是一樣。我當年中了這種毒,很多年都無法解開,我最敬愛的兄長也因為墨家的毒藥而死,你知道嗎?”

薛武安皺了皺眉頭。

“如果不是你們的毒害,我們怎麼會在被迫踏入這個亂世的時候仍然滿懷希望?”蕭陽的目光越來越冷,“嶽兄奮戰一生,為薛國拋頭顱灑熱血,又得到了什麼?死於非命不說,全家還被王兄盡誅……是啊,那可是我們的王兄,撫養我們長大的王兄。”蕭陽的手緊緊抓著案几,手背青筋暴起。

薛武安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蕭陽的臉上忽然又換上了一層悲哀的神色。他把手放在那把銅劍上,輕輕地撫摸著,從劍柄一直撫摸到劍鞘的尖端,就像在摸自己的孩子。

看著他的表情,薛武安竟然差點流下淚水,這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時此刻,他到底在這個老將軍身上看到了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撫摸了很久,蕭陽看著薛武安,笑了笑,“但是……現在想起來,在墨家的那些日子,還是那麼快樂啊。”

薛武安的雙手握緊了,他咬了咬嘴唇,把視線挪到別處。

“這件事,你不用再參與了。”蕭陽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如果是為了錢,我可以給你更多,只要你離開這裡,一切好說。”

“將軍……你要放我走?”薛武安驚訝地看著蕭陽,他畢竟因為貪圖錢財護送林安從晉陽跑到了這裡,不管從哪個角度講,都大大地違反了墨家的規矩,就算蕭陽現在砍了他,墨家其實也是不好說什麼的。

蕭陽看著薛武安的臉,似乎要從上面剜個洞出來,“雖然你是個不肖的墨家弟子,但一來墨家對我的確有恩,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報答過,也算還一個人情。再有就是……放你出去也不會壞了大事,我的任務只是把公子帶回晉陽而已。”

“這裡距北成邑近在咫尺,難道將軍不怕我出去給北成君報信?”

“北成君?”蕭陽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我那個七弟腦袋像個榆木疙瘩,你這種墨家遊俠是他最為不屑的,怎麼可能相信你的話?他身為北成邑的封君兼守將,又怎麼可能擅自出兵?”

被蕭陽這麼一問,薛武安的確無言以對,如果沒有林安,除非北成君天真爛漫,否則絕不會相信一個墨家弟子護送內史的兒子從晉陽一直跑到北成邑這種事。他咬著牙看著蕭陽,還想說點什麼,心裡卻忽然響起另一個聲音。

他為什麼要管林安的死活呢?

回想起這件事的起因,完完全全只是因為林安答應自己的那百鎰黃金,但是在性命面前,百鎰黃金又算得什麼?自從遇到百里清之後,薛武安就明白這件事的可怕程度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是那種江湖兒女的迷狂麻醉了他,而現在他醒了。

他不欠林安什麼,也許林安是罪有應得,又或者不是。這和他都沒有什麼關係,他並不是薛國人,也不是薛國朝堂的臣工將帥,他有什麼理由為一個陌生人拼上自己的性命?

這種猶豫被蕭陽看在了眼裡,他笑了笑,拿起那把墨守劍,走到薛武安身邊,把銅劍拔出一點,蹭了蹭薛武安手腕上的粗麻繩索,繩索立時便斷了。

薛武安的雙手失去了束縛,他把兩隻手放到身前,有些出神地揉了揉手腕,然後抬起頭,看著蕭陽。

蕭陽正盯著墨守劍的劍身出神,發現薛武安正看著他,便笑了笑,把劍身全部插回劍鞘,遞給薛武安,“你走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薛武安站起來,拿過那把劍,墨守劍仍然是那麼沉甸甸的,就像鉅子把它第一次交到自己手上時一樣。

默立良久,他點了點頭,向蕭陽施了一禮,走出了大帳。

走出大帳的那一刻,他看見了夜空,繁星和明月都一覽無遺,那兩個衛士就站在自己的兩邊,向自己施了一禮。

這時他才想起,林安就在隔壁的帳篷。

而他是可以聽見剛才自己和蕭陽的對話的。

在夜空下站了很久,薛武安踏出了腳步,沒有朝著隔壁的帳篷,而是向著更遠的地方。

他的身影最後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