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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人牆血盾

粗重的呼吸聲是薛武安現在唯一可以聽見的東西。

過了很久,他才發現那呼吸聲就是他自己的。

腳下的步子好像有千斤重,邁開每一步似乎都困難得要命。但他的身子還是依靠慣性向前衝著,像一支離弦的箭。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很模糊,天還沒亮,雖然天邊泛起了一陣魚肚白,但還是很難看清百步外的東西。周圍靜得可怕,不知道是戰鬥已經結束還是薛武安聽不見喊殺聲。

慢慢的,周圍的隨卒越來越多,他們大都是被打散的徵召兵,拿著手裡的長戈,滿臉的迷茫。

薛武安已經沒有心情去理會他們,儘管他們都向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但薛武安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只是跑著,不斷地跑著。

當他跑了很久之後,那個如同鬼境一般的戰場終於進入了他的眼睛,滲進了他的耳朵,灌進了他的鼻孔。

他看到多到無法計數的隨卒站在自己的前面,擠成了一團,排成了一個大到目不能及的人牆,這種陣卻是毫無縱深,只是鋪成了厚厚的數排。薛武安看見,那些穿著五花八門的隨卒之間摩肩擦踵,推推搡搡,扭成一團,活像一團扭動的蠕蟲。在這幾排隨卒的前面,是另一支部隊,被隨卒擋住看不清面容。他只能看見飄揚在半空中那巨大的旗幟:周。

這些隨卒一邊戰鬥一邊後退著,雖然速度很慢,但退後的趨勢卻無法避免。薛武安看著混亂的情景,下意識地拔出了腰間的墨守劍,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大喊一聲:“武安,小心!”

與此同時,薛武安聽到了一陣令人心臟驟停的馬蹄聲,似乎整個大地都在隨著這陣馬蹄聲而顫動,最令人驚恐的是,那陣馬蹄聲引起的震動就在自己的身邊。

他猛地向右邊看去,離自己最近的一匹戰馬的前蹄已經翹起,距自己的胸膛不足十步。

面對著騎在馬上的騎士,他只能抬起頭才能看得清他們的面容。但是那個騎士的面容卻一直在薛武安的腦海裡模糊不清。

他來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識地向旁邊一撲,一陣風刮過了他原本站著的地方。在那名騎士的身後,還有數十個連成一線的騎兵,他們衝破了隨卒最右邊的陣地,如同一道洪水的浪潮一般壓了過去。

三尺長劍已經是當今鑄劍術打造青銅劍時可以達到的極限。騎士雖然是各國精銳,手裡拿著的長劍也不會超過這個限度。

但是在馬的衝擊下,他們的劍鋒就算只是蹭到自己,也足以將一個大活人分成兩截。

所以薛武安連忙在地上向遠處滾了兩圈,但是那陣馬蹄引起的震動仍然沒有消失,他不知道自己面前到底有多少秦軍的騎士,只好把手中的劍舉了起來,做了一個自衛的動作。

這個動作非常蠢,但卻沒人在意它蠢不蠢。

等待那陣震動緩解,薛武安才敢抬頭看去,那些秦軍騎士雖然衝破了隨卒的防線,但擋在他們前面的卻是新的障礙。

康虔穿著一身青銅片甲,拿著一把寬刃長劍,就衝在騎兵的最前面,向這些突破防線的秦軍騎兵衝了過來,他的身後是滾滾的煙塵。

這一次,兩支騎兵衝擊在一起時爆發出的響動幾乎讓人耳聾。馬匹痛苦的嘶鳴,兩劍相互撞擊的聲音,騎士們被砍中倒下時的慘叫,一齊灌進了薛武安的耳朵。

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支突破防線的秦軍騎兵已經被砍殺殆盡,那個看不清面容的秦軍騎兵早就不知被誰砍殺了。

“康虔將軍!”看著康虔,薛武安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康虔聽到有人叫他,便催馬轉過身來,他滿身都是血,連臉都染紅了,活像一隻從鬼境裡爬出來的惡鬼。

“薛少俠!”康虔的聲音裡既有驚訝也有不屑。

也許是自己的狼狽讓他不滿吧,薛武安苦笑著想。他剛才的動作雖然看上去有些猥瑣,但至少他保住了性命。

“康將,上將軍呢?”薛武安用盡力氣喊道。

“那個方向便是!”康虔向西南方向一指,薛武安看去,卻除了蠕動的隨卒之外看不到任何東西。

薛武安正要再問些什麼,忽聽南邊一陣喊叫,康虔回身一看,似乎看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臉色煞白。他舉起手中的長劍,大喊道:“結隊!敵人的兵車來了!”

兵車!

現在擋在前面的全部都是隨軍步卒,如果兵車衝擊陣線的話,那隨軍陣線很可能全線崩潰。薛武安大聲問道:“康將軍,我們的兵車呢?”

康虔有點不耐煩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聶平充當先鋒去衝擊圍困衛軍的秦軍去了,公子班和公子朋正在和外圍的秦軍交戰,我們被秦軍截成了兩段,你們快去保護上將軍。”

說完,他咬了咬牙,大喊道:“諸位將士!隨我去抵擋秦軍兵車,跟我來!“

他一扯馬韁,用劍身一拍馬臀,那馬便一躍而起,向南邊奔過去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騎兵也連忙催馬跟在他的身後,向南邊而去。

他們竟然要去阻攔兵車!

兵車的正面衝擊力之強,遠遠超過騎兵。但是眼下除了咬著牙上,可能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屈班和屈朋率領的八個軍都是隨軍精銳,戰力不是其他的那些徵召兵可以相比的。他們都被調去解救衛軍了,那屈銓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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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屈銓保護好,不然一切就都完了。”

該死,蕭陽那個傢伙到底在幹什麼?他那五萬人為什麼不過來增援?這個情景,就算是把自己和兩百墨家劍士的命全部搭上,也沒辦法保護屈銓。

喊殺聲的兵刃相交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不斷地傳過來。

他正準備起身跑向屈銓的方位,身後忽然一陣腳步聲,他回過頭,見是焦回和白無傷率領墨家劍士們跟了上來,便松了一口氣,繼續領著他們走。

才跑了沒兩步,他就踩到了一具屍體,險些倒在地上。他向腳下看了一眼,那是一具秦卒的身體,他的整張臉都已經被劍刃深深地砍入,現在他的鼻子只剩下一半,一隻眼睛不翼而飛,額頭被砍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的腦髓。

他的另一只眼睛仍然睜著,仍然看著薛武安。

這就是剛才衝在秦軍騎兵最前面的那名騎士。

直到現在,薛武安還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薛武安咬了咬牙,盡力把腹內的翻江倒海全部咽回去,繼續邁開步子瘋狂地奔跑,似乎只有在奔跑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圍的景物越來越清晰,天邊的亮色也越來越白,沉悶的黑暗被驅逐了,儘管是暫時的。

這個鬼境終於亮出了他的真面目。

僅僅在他目力可及的地方,他就看到了數不清的屍體,有的殘缺不全,有的仍然在地上抽搐,但傷口卻恐怖程度讓人看一眼就可以確定他絕對無法活下去。

在右邊的那條巨大的隨卒陣線上,每一刻都有無數屍體被拋下,在隨軍後退時經過的地界,堆積起來的屍體把地面都抬高了半尺。秦軍現在就站在那屍體的小山上戰鬥,薛武安終於能夠看到他們的臉了,那是充滿了慾望的臉。

如果這一戰之後他們可以或者回去,依照秦律,士卒按照斬首的數量進爵,每個士卒都有機會成為有爵位的貴族。

秦國編織了一個巨大的夢,讓整個秦國的子民都心甘情願地跳進去。

前面隱隱的可以看到幾具車馬,似乎屈銓就在那裡,薛武安還沒來得及高興,驀地,旁邊的一個隨卒猛地被四五根矛戳中,身體向後一仰,大量的鮮血止不住地從他的嘴邊湧了出來。

而在他的身前,隨卒的陣線已經被掏出了一個缺口。透過那個缺口,薛武安能夠看到五六個面色兇狠的秦卒衝了過來。

想都不想,薛武安便衝了上去。

但他手中只有一把墨守劍,他沒有任何手段可以攻擊得到那些拿著戈矛的秦卒。他是一個近身纏鬥的江湖遊俠,但那些人卻是列陣廝殺的士兵。

他只能扶住了那具即將倒下的屍體,把他擋在自己的身前,頂了上去。

薛武安從這個人的喉嚨中聽到了一絲含糊的嗚咽,就算他剛才沒死,現在也肯定死透了。而薛武安就是間接的兇手。

這沒什麼值得感傷的,他本來就是要死的。

薛武安一邊強迫自己這麼想,一邊猛地把那具已經沒有生氣的屍體一推。

人的骨骼、肌肉、內臟極其複雜,不管是刀劍還是戈矛,刺入人的身體時如果第一次沒有捅穿,那就很難再將其貫穿,原因除了人體的複雜之外,對方本來也很難使出力氣,畢竟手中的武器還被屍體夾著。

薛武安把這具屍體當成了盾牌,而那四五個戳中這名隨卒的秦卒慌亂之下,也拔不出手中的武器。

“武安!”薛武安聽到有人叫他,卻聽不出是誰。

“你們快去保護屈銓!”薛武安向焦回和白無傷大喊道。

身後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他們一定是聽了自己的命令。

如果他們不聽又能如何呢?難道要從兩百個人裡挑出一個替自己把這個空缺填上嗎?

周圍的人牆大多數地方都很厚,甚至有一些隨卒擠在十餘人當中,什麼都幹不了,但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他們卻很難注意到自己這邊的不妙。

薛武安感覺著手上壓力越來越大,他不知道這種鬼境一般的場面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一定是他在做另一場夢,一定是的。

忽然,一陣悽慘的叫聲響了起來。不僅有隨卒的聲音,還有秦卒的。

薛武安微微抬起了頭,他看到了漫天的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