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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猛虎下山

薛武安抬起頭向一旁看去,新的馬蹄聲讓他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下。他看到了一支從南邊衝過來的軍隊,全部都是騎兵,迎著風展著一杆大旗,旃旗上寫著一個巨大的“蕭”字。

而衝在最前面的,便是自己非常熟悉的蕭陽。只是他現在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而是滿臉的肅穆與緊張。

這才是真正的他,如果不是看到他現在的樣子,薛武安幾乎已經忘了他是薛國的大將軍,征戰多年,論資歷和戰果在薛國內只在武成君和北成君之下。

緊接著,又是一支黑羽箭射了過來,如同一道閃電。這卻是蕭陽身邊的一人射出來的,但是仔細看過去,卻又不是李帛。

身前的秦軍一陣驚呼,薛武安向前看過去時,為首的那名秦騎已經幾乎要疼得昏厥,他招呼著秦騎策馬衝擊了隨軍步卒的陣線,很快就撕開了一個口子。薛武安掙扎著站起身來,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他看著那支秦騎和秦軍步卒一起內外合擊,把隨軍陣線的口子撕大,然後沒入了秦卒的陣地,再也不見了。

“豎子!”

薛武安能聽見蕭陽的罵聲,他回過頭,看到蕭陽他們已經勒馬停住,距自己只有十來步。薛武安正要回身問候,忽然覺得身子一軟,差點便癱在了地上。

驀地,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把他的身子扶正。薛武安抬起頭,迎上了蕭陽的眼睛。

“做得好。”蕭陽輕聲說,“我在後面都看到了。”

薛武安想對蕭陽笑一下,但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對他來說,笑似乎已經是一個已經脫離實際的幻想,可以讓他真誠發笑的東西不在這個戰場上,也從沒存在過。

“屈銓呢?”蕭陽抬起頭看了一眼,隨即便發現屈銓駕駛著的那輛兵車正在緩緩駛來,車上馭車的正是聯軍主帥屈銓。

屈銓還沒等兵車停下,便跳下了兵車。落在地上時,腳上一崴,差一點摔倒在地,他也顧不得面子,三步並做兩步趕過來扶住薛武安,眼中盡是焦慮的神色,“武安兄,你沒事吧?”

看到屈銓的眼神,薛武安輕輕笑了笑,“我沒事,上將軍,只是……”他向周圍看了看,臉上的笑容多了一絲諷刺,“恐怕這次回去不好跟鉅子交待啊……”

“讓墨家蒙受此等災厄,實是銓無能至極,萬死難辭。”屈銓眼中已經有了淚水,想來他也看到了焦回的屍首。

“上將軍,不礙事的。”不知為何,屈銓越是反應劇烈,薛武安越是覺得風輕雲淡,“生死乃兵道常事,今天隨軍和秦軍皆會留下遍地屍體。墨家兼愛,不獨憐惜自家弟子。”

站在一旁的蕭陽卻是一愣,看了看薛武安,眼神裡蒙上了一層陰霾,笑道:“這種語氣,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薛武安心中一動,正要問些什麼,忽見蕭陽對屈銓一拱手,道:“薛軍迎面撞上的大概有三萬多秦軍,戰力頗強。我本是不敢過來的……可是這邊的情況實在是讓人擔心。幸好……墨家在劍術方面的造詣仍然一如當年。”

“你早就想到這一層了嗎?”薛武安看著蕭陽,忽然問道。

蕭陽回應著他的目光,“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讓你來?墨家的平淮劍、赤夷劍、絕志劍三大劍術都是騎軍的剋星。如果不是喬琰那家夥從中搗亂,三千墨士早就被我全部拉過來了。薛武安,我不知道你和喬琰是什麼關係,但我還是建議你離他遠一點,不然你會死得很慘。”

薛武安看著蕭陽的眼睛,他的眼神裡沒有一丁點的玩笑之意。這句話蕭陽並不是第一個說的,從危滄的語氣中,從焦回的嘆息中,從自己內心的憤恨中,這句話重複了無數次,但薛武安仍然拒絕相信。

幸運的是,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蕭陽無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咽了口唾沫,道:“你趕快集結好剩下來的非攻劍士,護送公子銓撤到安全的地方。我回師把那三四萬秦軍打退,回頭便和這裡的陣線一起將秦軍合圍。周傲一定就在這附近……公子銓將軍,還請一定守住這裡。”

屈銓臉上一紅,咬牙拱手道:“銓萬死不辭。”

“不不不。”蕭陽笑了笑,擺著手道,“你最好別死,你若是一死,只怕這場仗就沒法打了。擊退正面的秦軍後,我立即幫你開啟衛軍的生路,到那時三軍合圍,周傲便無處可逃。”

屈銓立即一躬,“謹聽上將軍教誨。”

蕭陽見狀似乎也頗為驚訝,只好笑了笑,拍拍屈銓的肩膀。隨即他回身上馬,大聲呼喊了幾聲,留下了千餘騎軍,自己帶著數十騎火速趕回薛軍的陣地。

“上將軍,薛少俠,末將孫桓,薛軍騎軍校尉。”蕭陽留下的數千騎兵中,為首的一人翻身下馬,向薛武安和屈銓拱手行禮道。薛武安看了一眼這孫桓,發現他也是一個年輕幹練的少年,腰間挎著的是與蕭陽副將李帛一般的黑羽箭箭囊。

薛武安想出口詢問,忽然見到一名胸口滿是鮮血的將領走到屈銓身前,拱手道:“末將該死……末將該死。”正是秦騎來犯時中箭倒地的副將康景。

“將軍言重了。”屈銓正色道,“快快組織人手填充陣線,這條陣線絕對不能失。”

康景咬著牙拱手而去,薛武安向那條陣線一看,剛剛被箭雨破壞的秦軍衝擊陣線現在已經重新組織起來。雖然聲勢不如以前,但隨軍也因箭雨受到了損傷,雙方算是不分伯仲。

看完了陣線,目光便觸及到了周圍的地面。薛武安看到了幾名茫然不知所歸的士卒,裡面還有一個頗為眼熟的灰衣青年,留著一撇山羊鬍。薛武安掃了他們一眼便移開目光,然後,他再次看到了焦回的那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銓兄。”

“嗯?”屈銓正看著戰場苦思,聽到薛武安叫他,倒是沒反應過來。

“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很差勁的遊俠?”

屈銓卻是愣住了。

但薛武安並不想等他的答案,他也不想聽屈銓的詢問。他走開兩步,高聲叫道:“墨家弟子聽令,集結!”

殘存的非攻院劍士慢慢地重新集結在了一起,白無傷站在最前面,向薛武安一拱手,“人數共是一百四十六人,請假鉅子下令。”

死亡的人數竟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少上許多,但薛武安的內心卻毫無波盪,他看著白無傷,道:“白師父,從今日起,你便是非攻院的掌事。”

白無傷大驚失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拱手問道:“武安,不如回去了和鉅子商議再……”

“不必了。”薛武安直接道,他不打算給白無傷考慮的餘地,“現在我是假鉅子,行鉅子之權,鉅子又遠在於安城中。我的話便是鉅子的話,你莫要多事。”

白無傷愣愣地看著薛武安,似乎第一天認識他一般,只覺得這個他從小養到大的徒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陌生過。最後,他仍是一拱手,說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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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武安抬起頭,看了看屈銓,“上將軍,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他現在只覺得一切情感都從自己的心中褪色了,焦回的屍體雖然表面上對他沒什麼影響,但卻深深地改變了他的心。他的猜測是對的,這場戰爭讓他變了,這種變化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得出來。

“我們最好後退三四百步,讓鍾華將軍率領一些人圍在周圍。”薛武安對屈銓說,“一旦蕭將軍得手,我們便可發動全線進攻。”

屈銓點了點頭,但是臉上的焦慮神色卻仍是沒有退去。他回過身,坐上兵車,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背後有一陣山呼海嘯一般的叫喊之聲。

薛武安也同樣聽到了這個聲音,心中不禁奇怪起來,隨軍與秦軍已經在這條戰線上拼殺了許久,丟下的屍體已經堆成了小山,早就已經人困馬乏,不應該有這麼高漲的激情才是。

殺戮若是成了家常便飯,人便會變得麻木。薛武安對此深有體會,就算現在讓他執掌三軍帥印,真正完成昨夜夢中的豐功偉業,薛武安只怕也不會有半分的激動。那麼現在,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正在廝殺的兩軍中間忽然爆發出這種聲音?

他回過頭,看到的是讓他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情景。

剛才還鋪得嚴嚴實實的隨卒陣線,現在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將這個口子撐開的是秦軍的騎兵,他們躍馬持劍,口中的叫喊聲還未盡,也許正是剛才穿過隨軍陣線消失不見的那些人。但是說到底,他們只是兩把鉗子,真正把隨軍陣線擊穿的,卻是一支步卒。

這支步卒手中拿著的是精銅打造的寬刃長劍,每一把都有三尺,他們穿著的也皆是鐵甲,每個人的眼裡都綻放著對殺戮的渴望。

對於某些人來說,殺戮是不會厭煩的,而薛武安一直忽略了這一點。

他看著那支步卒最前面的幾人狠狠地把劍劈進了隨卒的胸膛,他看著那幾個人用腳踹著隨卒的屍體將劍猛地拔出來,濺起的血珠像寶石一樣晶瑩剔透。

一杆旗在他們身後豎了起來,直指天空,雖然沒有風,但卻在他們的手裡招展不休,上面的大字就像印章一樣烙進了薛武安的眼睛。

“周”。

在最前面的那三四名秦卒的身後,有一個人,穿著與周圍秦卒無異,身高卻足足超過他們一尺。雖然薛武安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他看清了他的步伐。

他只是在那裡踏出一步,就似乎有一陣狂風刮過來。而在他的身後,就存在著比真實的狂風還要可怕的東西。每一個秦卒似乎都被點燃了內心深處的野性,每一個人都在為血而歡呼嘶吼,他們聚集在那個人的身後,撲了上來,像一支黑色的箭。

薛武安看著這個場景,他剛才問屈銓的問題似乎已經有了解答,屈銓昨天問自己的那個問題也一樣。他不知道屈銓有沒有同樣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卻是那麼強烈,他的胸口在隱隱作痛,他似乎中箭了,這次的箭是看不見的。

在那個人面前,屈銓是一個差勁的武將,而薛武安是一個差勁的遊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