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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進退(四)

“我都後面去指揮部隊,你們繼續在這裡拼殺,我很快就回來!”

這是田疆對他們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

沒有人知道火是從哪裡燃起來的,也沒有人知道是誰放的火。火就這樣出現了,非常突兀,也非常迅速,一片小火苗在水面上迅速擴散,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人把它放在眼裡,畢竟在水面上燃燒的火,能持續多久呢?但是很快,當它燒死第一個人的時候,無聲的恐慌將剛剛與之接觸的秦軍隊伍震得動彈不得,他們想從護城河中逃出來,但是由於身上沾滿了那種奇怪的火油,有的就算跳了出來也被火苗擦中,整個人立即變成了一團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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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紅色的線從西到東,慢慢地延伸過來,它的勢頭越來越大,死掉的人越來越多,火勢還隨著木製的雲梯蔓延到了城牆上,那些樓閣,那些望臺,那些箭樓,那些留著沒有拆除的木製框架。

火苗漸漸地爬了上去,它已經把護城河吃得一乾二淨,從西到東,十幾裡的護城河裡,在不到一刻的時間內就燒死了三千多名秦軍。護城河變成了一片火海,沒有人能夠接近。秦軍的前軍士氣正好,但是在這條火龍面前卻徹底失去了野性與戰意,剩下的只有恐懼。

田疆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是沒有掉下來。他沒有被燒死,他已經換上了一副新的盔甲,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條火龍。

你們不會白死的……這個在秦軍當中素來有瘋子名號的將領,這個曾被認為鐵石心腸的戰爭狂人,此時卻從心底裡打著顫。這個場景讓他想起了很多事,讓他似乎重新回到了那個他再也不願經歷的日子。

而看到這個場景的岑勳,同樣心如刀絞。

自己設下的計謀被敵人利用了,看這樣子,火勢會繼續蔓延下去,雖然沒辦法想自己原本計劃的那樣將整個城牆全部點燃,但就算是這樣也足夠了。很快,城牆上就不能再作戰,擺在蔣良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撤到第二道防線。

手氣劍落,那把老舊的銅劍再一次斬殺了一位秦軍銳士,濺出來的血差點就把自己的眼睛迷了。他的馬已經戰死了,那兩千三百名騎士現在已經沒剩下多少人的馬匹還健在。剛才的那一波衝鋒本來就是一次性的,他們沒有機會拉開距離再來一次衝鋒。

他們甚至也許沒有機會活下去。

山頂,李開地率領著弓弩手對岑勳進行著遠端支援,在岑勳帶著所有騎兵衝下去之後,很快就又有三千多步卒衝下山峰對其進行了支援。現在李開地已經基本聚集了所有剩餘的陝城軍,共五千人,他們大多數都配備了弓弩,遠端殺傷力非常可怕。但是隨著劇集的秦軍越來越多,似乎遠端支援也變得綿軟無力起來。

秦軍已經組成了由兵車、騎兵與步卒配合作戰的包圍網,幾十輛兵車在瘋狂地來左右來回,幾乎每一個來回都能碾死二三十名隨軍,失去了馬匹的衝擊力之後,輕裝的騎士們走在地上連普通的材官都不如。李開地原本想投入更多的兵力與敵軍僵持,但是當他看到城頭的火焰時,他卻徹底慌了。

由於不知道岑勳事先對曲沃南牆做的改造,李開地看到火焰的第一時間就把它誤認為敵軍放的火,倉促之間他並沒有看清楚最先燃燒起來的是護城河,而護城河裡幾乎全都是秦軍銳士。不過這個觀察上的失誤卻給他帶來了正確的判斷:敵軍在城牆上放火,是想截斷隨軍,這樣秦軍就可以集中力量來消滅岑勳部了。

“張丹,你帶兩千弓弩手在這裡守著,我帶三千人去接應將軍,不能再打下去了!”李開地一邊給自己的副官下令,一邊高聲叫道:“來三個千人隊,跟我走!”

畢竟是自己的陝城軍,帶隊很是得心應手,李開地沒有等多久,在他的周圍就聚集了三個千人隊,他拔出腰間的長劍,從自己的馬上跳下來,帶著這三個千人隊衝過了崎嶇的山坡,岑勳明顯也看到了李開地的打算,退步的幅度也越來越大了,但是岑勳仍在小心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不讓自己帶領的這幾千人變成一支失去戰鬥力的潰軍。

由於山坡被隨軍控制,而兵車和騎兵都沒辦法強行衝擊上坡路,偏偏道路還被兵車和騎兵擠得滿滿當當,後面的步卒根本插不進來。所以當岑勳的部隊撤到山坡上的時候,秦軍就識趣地放棄了追趕,兵車和騎兵各自散開,兩支材官拿著長矛與長鈹衝著山坡結了一個方陣,防止隨軍再次衝鋒。

當李開地見到岑勳的時候,岑勳的身上已經全部都是血,有別人的,也有他自己的。由於拼殺得太靠前,他的身上中了三箭,幸運的是,這三箭都沒有射中要害部位。李開地連忙把岑勳帶到了山上,在山頂搭了一個非常簡陋的指揮部,讓醫官好好照料岑勳。醫官砍斷了箭矢,剜出了箭頭。岑勳疼得昏死了過去,但是很快就醒了。醫官對岑勳進行了簡易的包紮,並採取了一些止血措施,看上去他的性命是保住了。

清醒過來之後,岑勳看著眼前的李開地,氣若游絲地問道:“火……火勢如何?”

“火還在燒,不管是秦軍還是我軍,都已經從城牆上撤下來了,現在秦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李開地看著岑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皺眉道,“將軍你放心,我軍根基未損,還可一戰。”

岑勳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再派人告訴魚慶衍,千萬不要來增援。我之前已經派過一個,但以防萬一得再派一個,讓他騎我們最好的馬。”

李開地原本想說隨軍現在已經沒有多少馬匹了,但是仔細一想,還是點頭道:“好,我讓他騎我的坐騎。”

岑勳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又道:“蔣良一定會退到第二道防線那裡,你過一會兒分批向北撤離,在北邊二裡外的山坡上紮寨,與第二道防線互成犄角,只要你這裡沒問題,第二道防線就不會失守。”

李開地見他已經傷成這個樣子還是面面俱到,不由得大為感動,笑道:“將軍,我現在很慶幸河南將軍這個職位是你在擔任。”

岑勳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然後苦笑一聲,“你錯了……我根本就不稱職。如果我沒猜錯,田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有一支軍隊繞到了伏牛山東側或者北側,他們的目標是魚慶衍或者合縱軍……”

“什麼?”李開地大吃一驚,“他們有多少人?”

岑勳無力地點點頭,“我不知道……如果我能知道的話,我也就不會這麼害怕了。”

李開地看著岑勳,嘆道:“那也是合縱軍或者魚慶衍的事了,那不是我們能夠操控的,你沒必要責怪自己。”

“我必須這麼做。”岑勳苦笑道,目光卻越來越呆滯。

李開地看著岑勳的眼神,看了很久,忽然道:“將軍,這是你當將軍的第一戰嗎?”

岑勳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你……為什麼這麼拼命?”

“你說什麼?”

“聽口音你是幽山人,你也沒有任何家族背景,是直接被相邦派到這裡來的,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想相邦也不會強迫你,更不用說想當河南將軍的人在隨國也不是少數。”李開地說到這裡,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後又收斂了一下笑容,“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超出了你應有的責任。我想知道為什麼。”

岑勳這時候意識已經不是特別清醒,但是他還是聽清楚了李開地的問題。他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慢悠悠地道:“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這是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但是至少能夠看出岑勳的過往非常復雜。李開地暫時沒有精力去調查岑勳的過往,看樣子岑勳自己也不會說出來。正當李開地正打算放棄的時候,他又聽到了岑勳的一句呢喃:

“而且……我不想再輸給那個人了……”

四分之一個時辰之後,身處澠池的衛國西鎮將軍“鎖關將”魚慶衍接到了自己設定在曲沃附近的衛軍剛燒發給自己的飛鴿傳書。在這麼近的距離還用飛鴿傳書,足可見此事的重要性。魚慶衍沒有耽誤,看了傳書之後就立即調集軍隊,準備出發去解救曲沃之圍。

情況正如他的預料,不管是秦軍還是隨軍,現在都陷入了苦戰,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曲沃竟然這麼快就陷落了。根據崗哨的傳書,曲沃南方的城牆和護城河都燃燒起來了,隨軍從城牆上倉皇逃竄,但還是被燒死了不少。雖然魚慶衍不知道秦軍是怎樣放火的,但是曲沃的淪陷似乎已經難以避免。自己如果再不出手,很可能會被戴上“背棄合縱同盟”的罵名,隨國、衛國的關係本來就緊張,經不起折騰。本來今天晚上合縱軍應該就可以抵達,與合縱軍一起前往勝算更大,但是魚慶衍已經不敢再拖了。

魚慶衍現在有四萬軍隊,考慮到對合縱軍接應的人手以及曲沃、陝城優秀的防禦體系,魚慶衍打算帶兩萬人前往增援。這兩萬人中絕大部分都是衛國睥睨天下的弓弩手,在守城戰中能夠發揮非常強大的功用。

還不止是守城……三年前,就在秦關關外,魚慶衍用六萬人將秦關死死封住,一戰成名,世人稱之“鎖關將”。今次,魚慶衍必須向天下人證明,他並不是只能鎖關,還可以守城。

大軍很快就出發了,澠池守在崤山的邊上,是崤山、伏牛山東側伊洛平原的關口,也是從崤山北部河谷前往伊洛的必經之路。只要守好了澠池,就算曲沃、陝城落入了秦軍的手中,只要守住澠池,秦軍還是沒辦法走出崤山山地。澠池距離宜陽也不遠,這兩座城是魚慶衍最熟悉的地方,也都毫無例外的從未被捲入過戰火。

行軍半個時辰後,魚慶衍遇到了岑勳派過來的第一個使者。當這個使者發現了魚慶衍的部隊時還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看錯了。魚慶衍乘機向那個使者好好誇耀了一番自己的反應有多麼迅速,儘管魚慶衍自己也知道兩個時辰前自己就可以出兵援助了,但這些虛偽的套話還是不得不說。

只不過,魚慶衍沒有機會遇到第二個使者了。

因為就在一刻之後,他就看到了山坡上立起來的旗幟,那是一杆巨大的黑色旗幟。接著,無數黑甲的劍士與材官慢慢地從山頭上顯現出來,還有一支人數不多的騎兵,這支部隊已經列好了陣,在山頭上冷冷地看著在河谷上行軍的魚慶衍。

魚慶衍的部隊停住了。

他們不得不停住。

剛開始的時候,魚慶衍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錯把隨軍看成了秦軍。但是看著那杆黑色的大旗,看著清一色的黑甲,魚慶衍知道,這些人不僅僅是常備軍,而且還是常備軍中最精銳的那種部隊。

“喂……”魚慶衍低聲問旁邊岑勳派過來的使者,“你們隨國,有名號裡有’孟‘字的將軍嗎?”

那個使者也嚇呆了,魚慶衍足足問了三遍他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道:“我們隨國沒有一個孟姓的將領……”

“那多半就錯不了了……”魚慶衍苦笑一聲,他不是一個喜歡笑的人,現在卻忍不住要笑。

“這一定不是真的……”魚慶衍喃喃道,儘管他知道這完完全全是真實的,“畜生……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

“武元君!”

在山坡上的武元君孟闕自然不會聽到魚慶衍的話,他只是淡淡地看著山下數量是己方四倍的部隊,似乎只是看著一塊已經到嘴邊的熟肉。

他們用了三天兩夜翻越伏牛山與崤山,在這裡佈防,儘管困難重重,而且補給也已經快要耗盡,但是計劃依舊有效,從一開始,孟闕就沒有懷疑過自己和張雎一起訂下的這個計劃。

沒想到那個巧舌如簧的縱橫策士,在兵法上也這麼有見解……

孟闕輕輕地吐了口氣,對著身邊的副將道:“開始吧,周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