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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慘敗(下)

一旁聽到談話的田疆和白竣不由得互視一眼,心中都有點吃驚。按照百里川和屈馮的談話來推斷,援軍竟然是可以更早趕到的。之所以今天才抵達,完全是因為武元君命令百里川一定要集結好十萬大軍並整編過後才出發。

但仔細一想,這種命令的確很有必要,如果是一撥幾千人分批來支援,恐怕在大戰當中難以派上用場,根本不能發揮效力,如同揚湯止沸一般。但是若有十萬大軍,在氣勢上就已能讓敵軍膽寒,更何況敵軍必定早就安插了內應與斥候,如果援軍抵達,他們為了防止陷入死地必會撤退。可以說這場戰鬥秦軍能夠獲勝,一半原因是合縱軍被援軍"嚇"了回去。

武元君從一開始就把這些全部算進去了嗎?就算中間有一些機會能夠對整體的計劃進行調整,可是這個幾乎從頭到尾都充滿了變數,還要考慮無數種可能,還要把合縱軍的每一路具體情況都考慮在內,如果武元君在事前就有了計劃的底子,那真的只能說明武元君實在太恐怖了。

白竣跟了武元君這麼多年,比誰都更瞭解武元君,但是這次武元君並沒有對他洩露計劃的具體細節,所以現在也是一樣的驚訝。武元君的格局幾乎沒有極限,這點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對於這個天下,武元君是"武將"唯一的"神"。

可惜,就算是神,也沒有辦法阻止某些事的發生。

儘管這場戰鬥當中也有很多武元君沒有料到的地方,有很多失誤,有很多意外,但是武元君真正厲害的地方在於他能夠事先大概預估到自己可能會在哪些方面出現失誤,並把戰術指揮上的失誤也考慮在戰略之內。這些失誤和意外終究沒能擊潰武元君的神話,儘管這個神話有很多次崩塌的可能。

最典型的就是武元君率領的左右二路秦軍的意外,柯文和薛武安,如果沒有這兩個人的出現,武元君是不會動用他的兩名副將的。白竣和仇仁都是他的底牌,但同時也是相當危險的武器。

比如說,武元君一定不會希望自己和屈馮打照面。

白竣握劍的手猛地青筋爆起。

"武元君回來了!"

好巧不巧,城頭上的一名士卒忽然叫道。白竣手背上的青筋也縮了回去,他現在還不能動手,還不是時候。

而在秦關對面,雖然沒有秦軍追擊,但是合縱軍在進入曲沃城的過程當中仍然十分慌亂,麟武和薛武安親自率領著衛軍和薛軍在合縱軍後方壓陣都不能完全阻止這種慌亂。他們只能盡力維持這種態勢,只要再輕輕地加上一股力道,這支軍隊就會成為徹底的潰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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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武!"

麟武和薛武安向一旁望去,卻是滿臉陰鬱的龐玉,他騎著馬奔到麟武身邊,停住馬蹄,道:"我差一點就打下秦關了!"

麟武忽然被龐玉的這一聲逗笑了,龐玉現在的情緒本來就十分復雜,自負、不甘、憤怒、悔恨夾雜在一起,在麟武面前又不好完全表現出來,只好以這種看起來是在自誇其實是在抱怨的語氣表現出來,可是乍一聽卻像是一個兒子在給父親撒嬌一般。

可這的確是他的兒子。

"這都無所謂了。"麟武笑著擺擺手,"你……你沒事就好。"

龐玉愣了好一會兒,才拱了拱手,退下去了。

"龐玉將軍真的很出色。"薛武安看著剛才的這個場景,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只好強笑道,"只怕用不了幾年,龐玉將軍就會成為隨國軍隊的中流砥柱,可以與你麟武媲美了。"

麟武卻只是看著龐玉的背影,苦笑道:"可是當父親的,哪一個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在戰場上拼殺呢?我倒只希望他做一個文臣,一直不想讓他在衛國當將軍,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屢次和我作對,兩年前更是帶著他弟弟跑出了衛國,入了隨。"

"薛將軍,雖然我們都是武將,但是戰場的日子,我實在不願意讓下一代人再經受了。"

說完之後,麟武似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衝著薛武安笑了笑,現在的他,哪裡還有東方第一將軍的威嚴氣度,簡直就像是一個田間炕頭的普通人。

薛武安正在出神,忽然聽到旁邊一個人說:"薛將軍,有人找你。"

薛武安向旁邊看去,發現是一名衛軍的令卒,連忙問道:"什麼事?"

那名令卒一直抬頭看著薛武安,看到薛武安注意到自己,連忙又低下頭去,"回將軍……柯將軍他……他想見你最後一面。"

"什麼?"薛武安和麟武互視一眼,"他的傷怎麼樣了?"

"傷口已經流膿,再加上大出血,已經無法救治。"那名令卒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很顯然是柯文嫡系的士兵,"他說……他說死之前想再見你一面。"

"見我?"薛武安不禁有點疑惑,但還是道,"我知道了,我馬上跟過去。"

說完,他飛快地向麟武拱了拱手,跟著那名令卒走了。

麟武則杵在原地,沉默了很久,隨即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閉上了眼睛。

"武元君……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薛武安看到躺在病榻上馬上就要死去的柯文時所受到的衝擊不亞於三年前見到安西君被殺的時候,病榻上的血都已經凝固了,似乎深深地嵌了進去,當他們把柯文從戰場上拉回來的時候,柯文的血還是沒止住。軍醫用了很多簡陋的方法,甚至包括用燒紅的銅塊去烙傷口,才勉強把血止住。但是血已經流了太多,似乎耗幹了柯文身體裡的所有血液。他的臉色比雪還要蒼白,那已經不是人的臉色。

薛武安看著這個躺在血榻中的人,狠狠地咬了咬牙,他走上前去,發現柯文的眼睛竟然還睜著,只是沒有任何神采。一瞬間薛武安還以為柯文已經死了,但立即柯文就把視線鎖定在了薛武安身上。

"薛……將……軍……"

柯文的聲音十分嘶啞,他胸口的那一劍似乎傷到了他的肺,讓他說話的時候沒辦法好好吐氣,薛武安連忙拉住柯文的手,看著這個三年前就與自己認識,而且一直有些木訥的武將。

"柯將軍……不要說話了。"薛武安感覺到自己的眼淚流了下來,"好好養傷。"

柯文嘴角微微一撇,那似乎是一個無奈又有點嘲諷的微笑,接著,他一字一頓地道:"請……你……拿走我的……劍……"

"柯將軍……"

"一定……要……努力……"薛武安感覺到自己的手上傳來一股非常大的力量,"你……是我們的……希望……"

"為什麼……"薛武安的眼淚已經完全控制不住,"為什麼你要這麼看重我?我根本什麼都不是,也什麼都做不好。就算明白了一些東西,也無法阻止結局的灰暗,柯將軍……我不知道你想要託付給我的到底是什麼,我只知道那多半會浪費掉的,我不是那麼厲害的人。"

"我……託付……給……你的……只有……我的劍。"柯文輕輕地一笑,"除此……之外……無……他。"

薛武安緊緊地閉上眼,不知道該說什麼,卻聽柯文又道:

"我們……武將……都……沒的選……只……只能……殺人。"他的氣息越來越淺,"但是……臨死……能……把……自己……的劍……託付給我看中的……人,我覺得……是幸事一件。"說到後面,竟然越說越順。

"柯將軍!"薛武安現在已經不敢去看柯文的眼睛。

"活下去,用你的劍和我的劍……戰鬥。"柯文卻自顧自地看著薛武安的眼,聲音也大了起來,"努力……"

薛武安握著的那隻手忽然猛地一鬆。

薛武安忙睜開眼睛看去,柯文的身體已經癱在了榻上,眼睛雖然還睜著,但是那雙眼睛中的神采卻已經完全消失了。薛武安流著淚叫著,他太久都沒有哭過了,他要藉著這次機會好好發洩出來,他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誰哭,多半不只是為了柯文,但他現在覺得無所謂。

哭了半晌,他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身邊一個人忽然遞過來一把插在劍鞘裡的劍。

"這是柯將軍吩咐過的。"那名衛卒輕聲道。

薛武安接過那把劍,入手卻比想象中還要重,他沒有當即把它拔出來,他似乎在害怕。

走出柯文的房間,門口的莫臼正憂心仲仲地等待著,看到薛武安出來,連忙走上前,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一日,薛武安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想著,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薛喬和莫臼都沒有打擾他,沒有任何人打擾他。莫臼攔下了所有的訪客,就連麟武都被擋在了門外,儘管薛武安沒有做錯任何事,可他卻用他自己的方式懲罰自己。

當司馬陵來的時候,莫臼還是把他擋在了外面,雖然莫臼知道讓司馬陵進去可能會好一些,但是他還是拒絕了。

"我不敢和他說話。"莫臼嘆道,"也不敢讓別人和他說話。他的同理心太強了,這次柯文的死和戰敗,他幾乎攬成了自己的責任。"

"那他未免也太自負了。"司馬陵冷笑一聲道。

"司馬子,你也瞭解他。"莫臼嘆道,"他就是喜歡這樣折磨自己。"

司馬陵的眼神頓時有些飄忽,"但是……這樣也未必是壞事。"

"什麼意思?"

"他上一次變強,是在知道了伍健的身世之後。再上一次,是安西君的死。"司馬陵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忽大忽小,"我不知道……但我有這種感覺,他會越來越強,最後超過我們所有人的想象。我們經受到的痛苦,在他那裡是成倍的,他成長的速度會比我們所有人都快。"

"他才二十歲就有這樣的成就,已經夠了不起了。"莫臼苦笑道,"他還能怎麼成長?"

"我不知道。"司馬陵苦笑一聲,"對他,我現在越來越說不好了。"

這天深夜,東武君被找到並送了回來,他一直昏迷在了戰場上,幸好麟武晚上派出好幾隊人馬打掃戰場才沒讓東武君繼續昏迷。在那場衝突當中,他肋骨斷了兩根,不算什麼太大的傷,但是這場戰鬥對東武君乃至於整個徐國未來的影響,沒有人能夠預料到。

而在東武君剛剛被抬回來,帳外一片嘈雜的時候,莫臼聽到了薛武安說出了他這半日來的第一句話。

"他死的時候,我要是看著他的眼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