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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無淚(下)

柳劇在原地呆立了一刻鍾,猶如一尊雕塑一樣站在原地,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中午的時候,王太后與王后聯名發令,削去呂肆的所有官爵,投入王宮大牢;公子拱貶為庶人,流放雲中郡的九原;將軍蕭弭刺殺先王,本應處以極刑,但因為薛武安的求情,暫且投入大牢候審;柳劇解職,城防軍重新交給將軍莫臼來節制。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呂肆一黨的人,多少都受到了牽連,要麼被貶官,要麼被流放,有一些甚至還要被處死。

這場晉陽之亂就這樣落下了帷幕,在後世的史書上,這並不是一件多麼重大的事情,甚至後代許多史家都很疑惑這場政變為什麼發生得這麼蹊蹺。在沒有動用軍隊的情況下,薛武安又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擊敗呂肆的。種種資訊的缺失讓史家們對這場政變一頭霧水。他們缺失的資訊自然就是“江湖”。

但無論怎樣,薛武安還是成功將公子平推上了薛王的位置。為了穩定局勢,王后和王太后都主張讓公子平立即即位,在四月初八,公子平就祭祖行臘,舉辦了即位大典,成為新一任薛王。

新即位的薛王提出了“報國仇”的國策,發表了一篇非常強有力的檄文,歷數徐帝“欺弱、陰謀、侵略、暴國、淫亂、僭越、不敬天、不禮神”八項大罪,直書徐帝不死,國仇不已。在檄文的最後,薛王平以合縱聯盟縱長的身份向徐國宣戰,並祈求巫咸大神的保佑。

四月十五,廣平君回到晉陽,被解職軟禁。四月十九,北成君帶領北成軍、寧秦軍與河西郡徵召兵共五萬人回到晉陽,在他身後,還有秦國的四萬援軍。這是薛國手中握著的最後一絲可以派在東線戰場上的力量,如果把這支力量派上去還是沒辦法,薛國的河北之地恐怕就真的要淪喪了。

薛王平自然也知道,自己即位之後的地位能不能穩固,就要看這場仗到底能不能贏。所以他把統帥這支部隊的重任交給了薛武安和司馬陵。

在薛武安的請求下,薛王平又把蕭弭從牢獄中放出來,讓其戴罪立功,作為薛武安的一員副將參戰。

而秦軍、的另一支力量,十五萬秦軍在周傲的率領下已經穿過了隨國和衛國的國土,即將抵達隨國的首都隨陽,在那裡補充給養並與隨、衛聯軍匯合之後,周傲就要率領秦軍對徐國新佔領的殷土發動進攻。

薛王平即位的訊息和秦國繼續出兵的情報幾乎是同時傳入徐相東武君的耳中的,他看著案几上的兩篇簡牘,強力剋制住自己想要把這兩封簡牘砸碎的衝動。他知道徐帝肯定已經接到了同樣的情報,如果自己還掌握實在的權力,自己肯定會拼命勸諫徐帝,這種情況下徐國和六國硬拼是肯定沒好處的。易水的軍隊、河北的軍隊、濟西的軍隊、殷國的軍隊已經拖垮了整個徐國所有的軍隊,就算徐國的財政能夠支撐得住,徐人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大規模的戰爭,民力必定會迅速疲敝下去。

真正妥當的方案,是復殷國,擁立一位自己掌握著的殷國貴族當殷君,並退還一半河北之地給薛國,得兩寸退一寸。這樣合縱的藉口就不存在,徐國也可以實質上掌握殷國的土地,給徐國爭取修補與各國關係的機會,再挑動山東六國對秦國的敵意,尋求下一次機會。

但是東武君知道,這件事現在已經不可能了,因為現在主政的是公輸起。如果真的復了殷國,那公輸起必然要為此賠上生命的代價。

他閉上眼睛,這個邦國已經走到了這麼危險的一條路上,他竟然自己都一直沒有發現。公輸起的可怕當然是一方面,可是自己和徐帝的貪功好利卻也是另一個重要因素。徐國自從稱帝以來,就走上了一條充滿機會可也危險重重的道路上。

現在,這條路已經走死了。

“言。”一個年輕人在那邊叫自己,但是東武君卻反應了很久,“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帝尊一意要打,你覺得我有什麼辦法?”東武君苦笑一聲,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現在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聞書,你覺得呢……”

“如果帝尊根本不聽你的勸諫,那我就有一個建議了。”那個年輕人叫做“葉聞書”,是東武君多年的好友,他皺眉道,“東武君,你走吧。”

“走?”東武君微微一顫,想起了當初公輸起對自己的勸說,“不行……我是徐國宗族,我怎麼走?”

“東武君,你的封地在東武城,遠離都城,把你的私兵和家眷都帶走,逃到別的邦國去,利用你對徐國的瞭解來對付徐國,這是你最大的政治資源。”葉聞書的表情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裡,要麼你被公輸起害死,要麼你被合縱軍殺死。”

東武君打了個冷顫,但是看著桌面上的兩封報告,他卻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動這種念頭。他,東武君,四方公子之一,他的封號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經在徐國存在了,更何況他現在依然是徐國表面上的相,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背叛自己的母國,向國外逃命,不這樣無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如何讓人感到不荒唐?

但是他也知道,這的確是自己唯一的路。

“跟我一起走吧,聞書。”東武君看著自己這個與自己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友,正色道。

“我不行。”葉聞書苦笑著搖搖頭,“我父親還在河北前線,我要是和你一起逃了,父親定會被認為是奸細,就算他能活著從戰場上回來,恐怕也十分危險。身為人子,我不能為我父親添這樣的麻煩。再說了,我素無官職,只是閒人一個,公輸起也不會為難我的。”

東武君咬著牙點了點頭,“你覺得……我去哪一國最有利。”

“隨國。”葉聞書道,“理由你多半想得通,如果你能夠帶領隨國佔領徐國打下來的殷國土地,你立下的功勞就足以在隨國紮根。”

東武君再度點頭,他一直信賴葉聞書,名義上他們兩個人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其實葉聞書也是他非常重要的一位幕僚。東武君還記得一年多以前自己臨去秦關之前葉聞書來送自己,自己還對他說自己要把這場合縱看到最後。沒想到才看了一年多,這場合縱的矛頭就這樣對準了自己的母國,而且自己也要成為持矛的人了。

東武君拿起那兩份簡牘,把它們丟進一旁的火堆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四月二十一日,整裝待發的薛軍馬上就要出發了,但是薛武安還沒有來到軍中,他還在王宮裡,從議事殿走向了後宮的眾多宮殿。

他要去見一個人,自從四月初三晉陽之亂後,他還沒見過那個人。

那場戰鬥的餘波現在已經越來越小,方子華的身體雖然沒有全好,但沒落下什麼病根,薛武安安排他在自己府中繼續靜養,喬蘇的骨頭接上之後也還在養骨,但是骨折並不嚴重,現在已經和常人無異。呂肆手下的所有人,要麼做鳥獸散,要麼被投入大牢。

在審訊中,著重的拷打物件是張備、聞川鼓和劉冬三名被活捉的道家弟子,他們似乎是呂肆手下道家一派的首領。拷問之後,聞川鼓、劉冬閉口不言,張備倒是全部招了。原來這三個人與那幾十名道家弟子並非如方子華等人剛開始猜想的那樣,是道家的叛逆,而是廣平君的門客。廣平君愛好劍術如痴如狂,門客也都是好劍之徒,眾人皆知,但沒有人想得到廣平君和呂肆之間的合作竟然這麼早就開始進行了。

也因為這個原因,廣平君一回來就被解職軟禁,他在薛國的政治生涯可能也就要到頭了,只要罪名落實,收回封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雖然現在他的封地已經落在了徐國手裡。

但是在離開晉陽城之前,薛武安還有一個人要見,她是晉陽之亂相關的人中自己唯一不敢見的人。

可是走到後宮正殿入口的時候,一個女官忽然擋住薛武安,低聲行了一禮,道:“薛將軍,請止步,這裡是王宮後宮。”

薛武安自然知道外廷臣子來到後宮不合禮數,但他還是道:“我知道,煩勞足下替我通報一聲……”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我想見王后華。”

那名女官愣了一下,隨即道:“我知道了,請稍等,薛將軍。”

薛武安看著她走入幽暗的深宮當中,不知道等了多久,那名女官才重新走出來,“薛將軍,抱歉,王后不願意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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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武安愣了一下,“什麼?”

“王后說,他已是先王的王后,將軍是本朝的將軍,不管以往有多少情誼,現在都不應該再見,將軍更應避嫌。”那女官淡淡地道,“另外,王后說,將軍不需要為其妹的死負責。”

百里清。

薛武安喉頭一緊,話到嘴邊,竟又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他把百里清的屍體埋在了晉陽西郊,一座矮矮的山包下面。他不知道該把百里清埋到哪裡,他對百里清的瞭解畢竟其實很有限。猶豫了很久,他才決定把百里清埋在晉陽當地,等到遷都的時候再把百里清的棺槨遷到邯陽。

但除此之外,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見到百里華,可以透過安慰她的方式安慰一下自己,也可以和百里華交流有關百里清的記憶,讓這個已經死去的人在自己的心裡更加鮮活一點,讓這場慘痛的記憶變得不那麼讓人痛苦,但百里華卻斷了這條後路。她實在太聰明了,聰明到薛武安都想恨她。

但百里華又知道百里清的什麼呢?她們雖然是姐妹,可是從小分離,百里清在江湖上闖蕩了十多年,這十多年的事又有誰知道?關芬已經死了,林雀年齡還小,薛武安看她可憐,就把她放了出來,讓喬蘇幫忙照顧她,馬淮現在不知所蹤,那些忠於呂肆的華清院弟子大多做鳥獸散,白姝還在梁國……那些瞭解百里清過往的人,現在已經沒有幾個。

薛武安想要得到的安慰,沒有人能給得了。

“實在抱歉。”薛武安對那名女官施了一禮,回身離去。

薛王穰二年(薛王平並未改元)四月二十一,將軍武安將薛、秦八萬聯軍前往太行山。準備收回河北失地,副將為北成君、羅延、楊益、莫臼、蕭弭,司馬陵兼任副將與法算。這是一支將領配置非常豪華的部隊,再加上前線的盧綰、孫桓、蕭築、黎玄、劉驁、安時中、畢清、陳殊、宣平君、上官何,整個薛國善戰的將領幾乎傾巢而出。

這是這些薛國將領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了同一個目標共同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