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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薛喬(下)

薛武安回來的這一日,在邯陽城內,薛王平舉辦了盛大的典禮。在典禮上,薛王平論功行賞,撤下了俞仲,任命其為丞相,封之前暫代大將軍職位的安西君為相邦,封上將軍薛武安為薛國的大將軍,再將薛武安的爵位升一級,成為君侯,封號信平君,封地尉文。

就這樣,薛武安成為了自小安西君之後,薛國新的的異姓實權封君。

高平之戰的功勞,被記載了安西君的身上,薛武安沒有辦法提出質疑,因為安西君的確是名義上的那場戰鬥的最高指揮。雖然軍中和民間都聽到薛武安假裝被貶的風聲,但以此封安西君為相邦,薛武安的確也無法反駁,只得當成既定事實。看著安西君的背影,薛武安心中愈發覺得不妙。

再加上……自己在丹水之戰中丟了一件東西……

薛武安不敢相信是誰偷走了那件東西,但如果那件東西落入了安西君的手中,那他就實實在在地握住了自己的命脈。在薛武安的心中,安西君已經越來越膨脹,他快要超越呂肆和武元君,成為自己這一生遇到的最強勁的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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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王平在刻意尋找著平衡,薛武安已經正式成為了天下第一將軍,包括秦國和山東六國在內,沒有一個將軍的聲望比薛武安更高,他成為了天下武將的頂點。而面對這樣的臣子,薛王平必須要小心翼翼。

再加上,薛王平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

薛王平十七年,宣平君過世了,下半年,北成君也在重病的壓迫下去世。薛國一下子失去了兩位封君,雖然他們已經多年賦閒,但對朝野也是一場不小的震動。宣平君沒有兒子,封地被收了回來。而北成君的封地則是交給了蕭安平,他成為了新的北成君。

薛武安一派的武將,在兩年前的戰鬥當中都得到了晉升,現在以薛武安為核心,已經聚起了一個橫跨軍政兩界的巨大集團。其中甚至還有麟首這樣仍然兼任著衛國大將軍來回薛、衛兩邊的重要人物,隨國大將軍龐玉也因為高平之戰的血恥而對薛武安感激不盡,在感恩上甚至多了一份敬佩和嫉妒,但只要薛武安說話,他是一定會配合的。龐玉的性格缺乏衝勁,他通常會畏懼於比自己更強的人,這與他的兄弟麟首不同。他懼怕薛武安,薛武安也樂於享受這種懼怕帶來的福利,隨相東武君、衛相歐陽開都對薛武安又懼又佩,他們二人都與麟武有諸多淵源,誰也沒想到薛武安真的能夠報麟武的仇,也不敢違逆薛武安。就這樣,薛武安成為了三晉的核心人物,就像當年的安西君一樣,他掌握的實質權力跨越了國境。

如果薛武安自己是薛王平,恐怕也會壓制這種可怕的人吧。

只是,薛武安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這種人。

薛王平十八年十月,已經成為中卿將軍的薛喬從北線代城回到了邯陽,近幾年雖然和鄰國沒有戰事,但是互市又出現了波瀾,北方的狄人再度開始入侵。為了歷練兒子,薛武安就讓他北上在榮樓手下當副將,偶爾回邯陽一次。

今年,薛喬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啊。

“喬兒,你也該成親了。”看著薛喬一副稚氣未脫的臉,薛武安笑道。

“我還不急,父親。”薛喬只是笑道,接過薛武安遞過去的熱酒,沉吟了半晌,“父親,我想和你商量點事。”

“什麼?”薛武安愣了一下。

“我接到農家那邊的訊息,梁王橫和蔣諼鬧翻了,雙方已經在明爭暗鬥,蔣諼甚至打算廢了梁王橫。”薛喬避開了薛武安的眼神,“我想……蔣諼的事情必須得到解決。”

“解決?”薛武安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出兵梁國,撥亂反正?”

“這幾年,陳離叔叔和靈越叔叔找你不下十次了,你現在已經擊敗了秦國和幽山,讓薛國成為天下霸主的唯一阻礙,就是梁國。不管是為了私情,還是為了公義,你都應該對梁國出手。”薛喬小心翼翼地道,“父親……這也是你答應他們的,忘了嗎?你在梁國,還有很多很多友人,正在被蔣諼打壓。”

薛武安沉默了半晌,搖頭道:“我自然可以揮三晉之師南下,但是你不是不知道,梁國蔣諼推行的改革讓梁國的新軍戰鬥力極強,他剝奪權貴的土地分封給士卒,仿效秦國的軍功爵制,讓梁軍的戰鬥力上了一個臺階。他直屬的中央軍就算是我也未必有勝算,如果真的和梁國開戰,我們就要動員合縱的力量,聚集五六十萬的兵力,才有可能獲勝。但就算能夠贏,梁國也會成為一片殘壁,損失遠大於所得。你也不願意你的祖國變成那個樣子吧……”

“正因如此,我有一個好的辦法,不需要父親派兵,只需要派人護送,把我和農家弟子送到陳郡,就可以了。”薛喬拱手道,“杜子也給我提供了一個好方法,我覺得可行。”

“杜明章?”薛武安眉頭一皺,“他又有什麼辦法……可不管怎樣,喬兒,如果不派兵,你必定凶多吉少,你真的願意嗎?”

“能回到故國,是我平生夙願。”

薛武安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必定不願意一直待在這裡,但我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喬兒,我撫養你這麼多年,你也確實該自己做主了。你去和邵紋商定,如果計劃方略大體沒有問題的話,你就去吧。”

“多謝父親!”

薛喬大喜過望,猛地直起腰來,猛地拜了下去,頭磕在地上,發出悶響。

薛喬終究……還是要回去了啊……

“我讓龐玉兄在邊境策應你們。”薛武安皺眉道,“你記住,一旦有什麼事,馬上透過陳郡逃出梁國,一定要記得!”

薛喬重重地點頭。

走出薛武安的寢室之後,薛喬站在外面,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終於……父親終於答應了……他原本以為父親必定會反對的,沒想到父親竟然答應得這麼爽快,看來他對自己的選擇早就有心理準備。

“看你笑得這麼開心,怎麼了,難道信平君他真的答應了?”

薛喬回過頭,房頂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女子,雖然年紀已經不小,但一舉一動仍有一種特殊的風韻,正是現在已經是卿爵將軍的林雀。

薛喬愣了一下,“你在我父親寢室的房頂上幹嘛?”

林雀嘴裡叼著一顆草,聽到這句話,她把那顆草吐了出來,看向薛喬,“等人。”

“等人?”

“晚上的時候,我在這裡經常能看到白姝,我想和她說說話。”林雀嘆了口氣,“你難道真的要去梁國?如果你確定了的話,我就去給白姝說一聲。她一家在邯陽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自然要去。”薛喬激動地道,“杜子和沈菽主已經為我想好了一個絕佳的方略,他們也幫我聯絡上了嶽守,一切都非常順利。”

“哦?”林雀愣了一下,“聽起來很有意思,不如我也去吧。”

薛喬的表情不禁呆住,“可是盧盛哥哥……不對,武襄君已經向你提親了,你難道不打算答應他嗎?”

“我還是躲得遠遠的,讓他死心好一點,這樣他也有機會遇到更適合的人。”林雀面無表情地道,“情情愛愛的,真是讓人受不了啊。”

翻過年去,薛王平十九年十二月,薛喬帶著一支隊伍從邯陽出發了。這支隊伍中有林雀、杜明章這樣的薛武安黨羽,有白姝、陳離、陳原一家,有靈越,還有幾乎全體農家,沈權、劉淇、池康,甚至林楓都來了。四位農家堂主齊聚一堂,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更不用說他們現在效力於兩個不同的陣營。

但這是要回家啊。

自從蔣諼在雲夢澤擊敗了夫餘和吳陽,斷絕了梁懷王舊黨的復國之路開始,已經過去了九年。

現在,這一切終於要有一個完滿的結局了。

“讓農家弟子們跟著薛喬過去,真的好嗎?”

在安西君的相邦府中,晉升為將軍的張犁皺眉問道。同樣已經是將軍的常秀也坐在一旁。當年的高平之戰的決戰當中,如果不是常秀率領三千皋狼訓練出的死士沖垮了蒲真左軍的陣型,恐怕薛武安在那一戰中就已經斃命了。

除此之外,在安西君的身旁,還坐著將軍蕭常……

和臉色十分痛苦的上卿將軍楊益。

“放心吧,我們現在已經不需要農家的幫助了,在走之前,沈權告訴了我一個秘密。”安西君微微一笑,“再加上蕭常當年拿到的東西,我們已經贏定了。”

他笑著展開手掌,一塊上面寫著“嶽”字的玉璜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