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辦公室。
王鐸在忙碌著。
門響。
“請進。”王鐸抬頭瞥了一眼來人，“先坐會兒，我簽完這些檔案。”
來人拘束的點了點頭，“王教授您先忙。”
“嗯。”王鐸扶了扶老花鏡：“櫥子裡有紙杯茶葉，想喝自己倒。”
來人慌忙擺手道：“我不渴的。”
“那我就不讓你了。”王鐸繼續埋頭工作。刷刷的簽字筆在一份份文件上簽著字，辦公室偶爾有來人壓抑的咳嗽聲，落針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鐸丟掉簽字筆，揉了揉發脹的額頭，把辦公桌上的檔案歸攏放在左手邊，順手拿去右邊的水杯喝了一口。舒服的嘆了口氣。
來人意識到王鐸已經忙完，急忙坐直了身軀，目不斜視，嚴肅的像是幼稚園的小學生。
“小陳啊。”王鐸雙手交叉，看著陳澤坤，“有什麼事你說吧？”說完看了看手腕的表，“我有十分鐘的空閒時間。”
陳澤坤咳嗽一聲，急忙站起來道：“王教授，你上幾天讓我盯著劉家。我發現了一些問題，特意過來和王教授您彙報的。”
“哦？”王鐸眉毛一挑，“你發現了些什麼？”
陳澤坤略略緊張的挪動了下屁股，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的A4紙，展開念道：“前幾天課間休息劉家都是在圖書館翻查資料。他走了以後，我諮詢了學校的圖書管理員。劉家涉及的資料有食品衛生安全法律法規、肉類和禽蛋類食材現狀、如何分辨新鮮蔬菜論述、劣質食材的思考、嚴控餐桌飲食安全論述，等等一共五十多本書。”
“嗯。”王鐸琢磨片刻，嘆了口氣，“還有嗎？”
陳澤坤急忙點頭，“到了第四天去圖書館頻率少了很多，大部分中午和晚上時間在附近幾個農貿市場閒逛，接觸的肉類、禽蛋類、蔬菜和瓜果類食材上百個攤子，並且隨機採訪了至少二十多個攤販，並且做了不少記錄。”
“嗯，你繼續說。”王鐸擺手。
陳澤坤道：“從昨天開始，我見他去了譚家湘菜酒樓。”
王鐸心裡咯噔一聲，有些失態的站起來，“哪個譚家湘菜？”
陳澤坤道：“建設路的分店，總店是星城的那個。”
“他去吃飯了？”王鐸問。
陳澤坤搖頭：“是打的包，林林總總好幾種，然後回來去了我們以前做試驗的實驗室。好像是在做成分分析。”
王鐸摸著下巴，臉色有些難看。
陳澤坤見他沉默不語，有些忍不住詢問道：“王教授，是不是又要開專案了？能不能讓我參與一下？”
王鐸並沒回答他的問題，擺手道：“行了，這裡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陳澤坤失望的站起來，“那走了教授。”
王鐸點頭，“回去上課，記著這幾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陳澤坤急忙應了。
看到對方離開。王鐸扶著辦公桌站了起來，有些頭疼的皺眉，想了片刻，出門順著二樓的走廊拐角到校長辦公室。
“老師啊。劉家這學生我管不了了。”王鐸進門就訴苦。
劉謙呵呵笑著看著他，“他又惹什麼事了？”
“不死心唄，像是中了魔一樣。非得把譚家湘菜連鎖的問題曝出來不可。這幾天我讓人盯著他幾天，都是在找譚家湘菜的麻煩。”
“小孩子還是很有銳氣啊。”劉謙道：“你年輕的時候還不是一樣？”
王鐸無語，“我哪有他那樣愣頭青。”
劉謙呵呵笑著，“我可是聽說84年因為別人扔了個饅頭，你追了人家十幾裡地。”
王鐸無語。“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能和現在一樣嗎？”
劉謙脖子後仰，晃了晃難受的頸椎，“怎麼不一樣？時代雖然不同了。年輕人的血性還是一樣的嘛。”
王鐸爭辯道：“我那時候最多讓人逮住拘留幾天。他這鼓搗的事兒，可是牽一發動全身的大事。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劉謙仰頭看著天花板，喃喃道：“事大事小當然有分別，但性質都是一樣的啊。也許，我們束手束腳不敢動的事情，他能憑著一股蠻勁闖出一條路來也說不定呢。”
王鐸跺腳。一看校長這架勢，明顯是大撒手不管啊。這怎麼行？非得出大亂子不可！總不能讓人毀了這個美食天才苗子。
他丟下自己事情不管，王鐸往實驗室趕。
門開著，實驗室管理員在外間打掃著衛生，一見王鐸進來，急忙迎上來，“王教授。”
王鐸擺擺手，往裡間方向瞅了瞅，“劉家來過嗎？”
管理員壓低了聲音，“來了有兩個多小時了。”
王鐸擺擺手，慢慢放輕了步子看著半掩的門往裡看。裡面傳來劉家和秦泠的對話。
“提取組庵排骨湯料溶液2.0g攪拌均勻，加20ml5%醋酸溶液混合浸泡……”
“昨天的混合溶液現在能用嗎？”
“放了兩天了是吧？”
“對。”
“混合溶液用過濾器過濾，離子水洗滌合併濾液，加鹼液調節PH值至8.5……”
“好了。”
“震盪15秒混合後用4：1異丙醇25ml進行提取分離……”
“步驟完成。”
“提取液上離心機400r/min離心5min……”
“清液分離0.45mu有機濾膜進樣。”
“上GM-MS圖譜驗證分析……”
“分析完畢。”
“結果如何？”
“可見可待因、罌粟鹼和嗎啡成分……”
“好了，圖譜列印填寫實驗報告。”
裡面傳來劉家疲憊的聲音。
“真是加了罌粟殼。”秦泠不可置信的驚訝出聲。
“有什麼奇怪的。”劉家聲音傳來，“兩天試驗了五組菜式，摻雜率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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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泠還想說什麼。突然間門被推開，王鐸鐵青著臉走了進來，後面是神情忐忑的實驗室管理員。
劉家正在洗手，抬頭看到王鐸，淡淡的道：“王教授來了。”
王鐸冷哼道：“沒經過我批准，誰允許你使用實驗室的？”
劉家嘆了口氣，甩幹了手用紙巾擦了擦，“王教授，去年我和劉校長簽署實驗室使用協議的時候，貌似有一條我可以不經申請使用實驗室。”
王鐸臉色一窒，“有這一條？”
劉家點頭，不再管他，扭頭對秦泠道：“小秦你把試驗影片復制到硬碟，今天的工作結束了。”
“好的。”秦泠去忙碌。
王鐸見劉家壓根不理他，跺腳道：“我不管你去年怎麼簽訂的合同，但《隨園食單》已經全部復原完畢，這就意味著合同已經結束，從法理上你再沒有使用實驗室的許可權。”
“是這樣嗎？”劉家故作糊塗的開口。
王鐸怒視。
劉家無所謂的把試驗影片拿到手，在手心拍了拍，“抱歉了教授，我下次不會來了。”
“實驗影片不能拿走！”王鐸攔住。
劉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王教授，雖然我違規使用了實驗室的儀器，但實驗成果是我的，這個誰也搶不走，你是教授恐怕也不行吧？”
王鐸無言以對，半晌才軟化了口氣道：“劉家，你這是要惹大亂子的知道嗎？”
劉家正色道：“我只知道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我的所作所為只是盡一個美食人的責任。”
“你會後悔的！”王鐸見劉家準備離開，不死心的繼續苦口婆心的勸說。
“這事如果我不去做，恐怕會更後悔。”劉家嘆了口氣，看著王鐸，五味雜陳的道：“對不起教授，讓您失望了。”
說完，和秦泠並肩離開實驗室。只剩下怔怔發呆的王鐸和一臉恐慌的實驗室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