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與天上靜謐的夜不同，與平日安靜的人間也不同，今夜這個鎮上是極為熱鬧的。
長燈排出八里之外，把小小的城郭圍了一圈又一圈。街上除了燭燈外多的就是一串又一串又大又紅的糖葫蘆串。
音音摸了摸口袋，問道，“你有沒有帶錢出來？”
“我記得是有的，但不在這身衣服上。”
兩個人眼巴巴的看了會，音音想著吃不到就算了，或許只是看起來好吃呢？柳以禾突然道，“要不我們回去拿？”
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巨大的天燈再次上升一截，她們幾乎是被人推攘著往前走。人生鼎沸，音音大聲叫了兩聲“柳以禾”，再回頭果然是沒有她的身影了。
早知道要走散還不如不出來了呢。
“放天燈”是這個地方有名的傳統。相傳神魔大戰妖魔遁逃後，一部分神族不願意干涉人間事飛到了九重天外，離去時留下了一盞天燈，只要這盞天燈夠大，能燃三日不滅就可以傳達人間的願望上達天聽得到諸神的祝福。
音音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因為“放天燈”也是遊戲裡的活動，週末會做的一個任務。但是從電腦裡看和親身經歷時的感受太不一樣了。
人們如此堅定的相信九重天外有神明庇佑，所以祈願時的專注和虔誠是所有玩家都沒有的。
音音從未想過，但她此時確實被感染了。
“乞神明恩澤，佑百世安好，即求風調雨順又求諸邪避讓。”
“你怎麼在這？”音音正聽著身邊人的祈願，一片誠心的祈禱，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驚嚇之後她定了定神，竟是東方璃，她彷彿在人群裡找到依靠般，她笑道，“我是和以禾一起出來的，被擠到這邊後就走散了。”
“別擔心，師妹她玩夠了知道回去。”方以善出言提醒，音音才發現東方璃是跟著他一起出來的，不過方以善換下凌霄弟子的衣服後，氣質變得有些不太一樣，所以她沒有認出來。。
等到天燈全部升上去到了最高的地方，這裡還會表演一個名為“誅妖邪”的戲法，裡面的神與魔都是人來扮演的。這樣的戲和天燈一樣，都會排上三天，不過戲只在晚上演。
這樣熱鬧的日子一共有三天，每天都要不同的花樣，就像今日大多是賣又大又紅的冰糖葫蘆，明日可能換成了別的小東西。
方以善在前面走，東方璃稍微落後一些護著音音，他幾次注意到她眼饞的望著冰糖葫蘆後，停下來買了兩串，一串給音音，一串給方以善。
音音開心的接過，方以善眉頭卻微微皺起道，“恐怕不雅。”把自己的那一串也給了音音。
音音得了兩串，吃的更加不亦樂乎，幾次往別人身上撞去都是東方璃將她往回拉。他們這樣的修仙弟子從小薄情寡愛，方以善自是看不出東方璃對音音的不同，但東方璃目光總是一陣一陣的落在音音身上還是被他發現了。
方以善又買了兩串，道，“出門在外不必太在意師訓，若你喜歡自己買便是，不用盯著音音姑娘的看。”
……
夜色很美，明明身邊還是一如既往的喧囂，音音卻感覺安靜了下來。東方璃接過時的欲言又止，方以善從容的咬下一口糖葫蘆都在思緒裡放大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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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作鎮定的搖了小小一口，感覺自己根本沒嚐出什麼味道，糖衣在齒間抿了抿，又覺得異樣的甜。
第二日依舊是趕路，往後的路程也再也沒有去過城裡。他們幾乎是路過哪裡找個寬敞的地方就歇息了。這樣行了三日終於到了棲煙閣的地界胤城。
胤城西面環山東面環水，有點“青山橫北郭，綠水繞東城”的意味。山水互應的地方靈氣濃郁本是地靈人傑的，但棲煙閣很少有傳名後世的名門仙士，資質平庸之輩甚多，但是即使這樣，棲煙閣還是佔了胤城將近一半的地方。只因為棲煙閣曾經有過一位曠古絕今的仙士，只因為他一個人，棲煙閣至今保留著九大仙門的地位。傳聞他留下的陣法至今在守護胤城和棲煙閣，無人能破。
這個傳說時間太久了，久到有人質疑道，“咱們已經到棲煙閣的地界了，我可沒有見到什麼陣法的印跡，傳說畢竟是傳說，說不定是連真的都……”
“不可妄言。”方以善打斷他道。他身上大師兄的架子端了個十成十，一般的弟子都怕他，沒人再敢說話。
在跟著引路的棲煙閣弟子往前走時，柳以禾用手肘拐了拐音音的胳膊小聲道，“你覺得這個傳說怎麼樣？是不是真的？”
音音輕笑道，“自然是真的。”
“真的？”柳以禾修奇門遁甲之術，其次就是陣法，“可是這裡確實沒有陣法印記。”
“是真的。”東方璃淡淡道，他眼睛裡發出亮亮的光，光芒下隱藏著佩服和躍躍欲試，他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音音看到的還是第一次。
小師兄這樣說了柳以禾更加信了幾分，道，“為何我們看不出？”
“是他自創的一種陣法，若是讓別人瞧出一兩種也能推算其他，不過這個陣法每個時辰都在自行演化，確實複雜難懂。”
音音接著道，“他確實是一位曠古爍金的絕世天才。”
“……？”
棲煙閣最初的設定比較接近人族的修士，透過陣法修煉，因為棲煙閣開山立派時就沒有神族和神獸的傳承自然難以出現天資卓絕之輩，曲天歌是唯一一個陣法大師，也是他一手將棲煙閣託舉到九大門派之列。
“他的陣法除了根據五行天演，很多也涉及到了禁術，在曲前輩死之後，其他八大門派並不同意仙士繼續修行禁術，所以棲煙閣也再也沒有像曲前輩一樣一鳴驚人的仙士。”音音頓了頓繼續道，“陣法給了很多凡人修煉的機會，還是很受人喜歡的。在棲煙閣修行的人分為仙士和修士兩種，仙士中的陣法修行比較像我們熟知的，修士的修行方式和我們熟知的不太一樣，他們差別很大，地位也不一樣。”
音音離開花氏後也考慮過棲煙閣，若她來了也只能做一個修士，她對仙士的修行知道的比較多，修士就瞭解不清楚了，而遊戲裡也很少有修為高深的修士師父可以指導她一二，由此，棲煙閣也並不適合當時她的狀態。
經過長長的大道和無數條小走廊後，他們終於來到棲煙閣給凌霄安排的休息處。不少門派已經到了，這些小輩們大多都不熟悉，彼此瞭解也都是基於各種真假莫辨的民間“事蹟”。
蒼雲被安排的住處正在棲煙閣旁邊，兩個地方隔著不寬不窄的一條路。蒼雲的弟子此時還沒有到，看起來冷冷清清的。若是到了不要生出事端才好。
凌霄與蒼雲自古就是針鋒相對的對手，在其他門派舉行仙盟大會時都是讓他們之間離得越遠越好，棲煙閣不知道這次是怎麼想的。領路的弟子顯然也知道這種安排，戰戰兢兢的看了會兒他們，低眉順眼道，“就是這裡了，諸位舟車勞頓先休息一二，等所有門派都到齊了會有仙盟大會宣誓，準時參加即可。”
他們此時尚且不知將凌霄與蒼雲安排在一處，棲煙閣打著什麼名堂，不過第二日一早他們就都知道了。
時辰尚早，整個外面吵吵嚷嚷的，音音尚未收拾完畢，只聽一個較為尖銳的女聲道，“說是練劍，劍卻衝著我們直直刺來，不知閣下練的可是欺負人的本事？”
凌霄弟子也沒有輸人輸陣的道理，道，“你若故意曲解理解錯，非要挑起事端，我也沒有怕你的道理。”
再簡單不過的事了。音音腳還沒有踏出房門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無非是凌霄弟子晨練時劍不小心脫手了，脫手的方向不巧正是蒼雲來時的方向，這才有了這麼一出。
凌霄與蒼雲的關係原來是真的差啊！
在音音低頭思索的時候方以善和東方璃前後也趕到了。方以善朝那個尖銳女聲行了一揖，那人反而更生氣了，禮也沒有回。
看來是認識了？
“練劍偶有脫手是我派弟子學藝不精，至於衝撞諸位，金淮給他們賠個不是。”方以善道。
那個叫金淮的弟子明顯還有話說，但大師兄的話他卻不能不聽，不情不願道，“在下無意之失，請見諒。”
那女子哼了一聲，“早這麼懂事不就好了嗎？”她又對著方以善道，“三年不見你倒是越發沉穩了，太師父推算千年之期將至，人界恐有大劫，此次我派前來也願意與貴派重修於好，蒼雲與凌霄離得近，像今日這般的事還是不要發生的好。”
她執意將一次無意當成故意，方以善也無話可說，只道，“這是自然。”
待他們已經離去，音音以為此事已了，劍脫手的弟子憤恨道，“這麼囂張，早知如此我就該把劍刺到他們面前，而非旁邊。”
音音都能聽出的弦外之音方以善哪有聽不懂的道理，只見他冰冷的說道，“你當別人都如你一般？你可知這幾個人是什麼修為？豈會看不出你的小伎倆，今日一天閉門思過不許吃飯。”
凌霄與蒼雲互不交好，一般挑了事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痛不癢的解決了，這在凌霄與蒼雲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實。誰知今年代他們出來的大師兄是個油鹽不進的。
金淮討了個沒趣，道了一聲，“是”。下去領罰了。
望著方以善離開的背影，柳以禾感嘆道，“大師兄也太不近人情了，真是可惜了師姑娘的一片真心。”
音音挑了挑眉，“此話怎講？”
“你是不知道了，小師兄知道嗎？”看到東方璃跟著搖了搖頭，柳以禾更加得意起來，炫耀般的口吻道，“剛剛過來的那個就是蒼雲的大師姐，三年前仙盟大會上和師兄打了一架後，就對師兄芳心暗許了。私下寄了兩封書信。師兄以為她是寄來商討事宜的，就當眾公佈了出去。這件事後來也傳到了蒼雲那裡，聽說師姑娘發了好大一通火，難為她今日還心平氣和的來打招呼。”
怪不得她看到方以善後的神情有點怪，音音抱臂思考著。
“不過她的脾氣不太好，方以善不喜歡她也是正常。”
柳以禾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修仙者找個道侶一同修仙的很多，即使沒有道侶也會有較為親密類似道侶的朋友，然而方以善多年孑孑獨身，從未和任何女子親近過。
柳以禾後知後覺道，“你怎麼知道師兄不會喜歡師姑娘？”
音音被噎了一下，不像就是不像，哪有什麼為什麼？但還沒等她回答，只聽東方璃問道，“你可用過早飯了？”
“我？”音音指著自己問道。得了確切的答案後，她又回道，“自然是沒有的。”
“我在廚房裡煮了粥，要不要吃點？”
音音早已經習慣了吃東方璃煮的東西，這幾天一直趕路吃乾糧，她都沒吃進去多少。聽到這句話，她才發現她的味覺無比眷戀東方璃煮出的東西，當下道，“要的要的，超想吃的。”
柳以禾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問道，“小師兄你竟然會做飯？！”